第266章

  有条蜈蚣爬过来,肥硕的身子连带着动作都很缓慢,华云用烧红的木棍子去戳,一下把它的身躯烫成半条。汁液流出来,蜈蚣挣扎着。

  华云嫌弃的撇开木棍,脸上仍旧是冷淡,她微微抬了下头,转过去盯着袁肃。

  “我听到你和他们的jiāo易。”

  她显得异常平淡,在冷静的话语里,酝酿着冷酷的下句话。

  似乎是有些怒色,她的脸庞呈现一种特别的表情,仿佛是极大隐忍下的蔑视:“谁给你的权力,去做决定?”

  在黑色的兜帽里,华云的白皙到过分的脸庞,就是块永远捂不热的冰块。

  袁肃自嘲地笑了笑,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的伤还没好全,别太动气。”

  他柔和地安慰着,比起之前的少言寡语,在华云面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袁肃把火生得更旺了些,不管华云落落穆穆,一味地说着:“天亮后,我们就继续赶路,找个安静的小镇,给你养伤。”

  华云不满的打断他,“我不会离开京城。”

  她拒绝袁肃的设想,人站起来走到洞口,夜晚的林子漆黑一片,隐约能分辨出路途。

  “袁肃。”

  她居高临下,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回去告诉陛下,他们的踪迹。”

  华云指的是明罗,其实李覃从没下过要他们死的说法,只是想要画舫拖延时间,可她却觉得,一切会阻碍李覃脚步的人,都该处理掉。

  “以洛河龙脉的实力,若是不jiāo易,我们应该死在一处了。”

  袁肃轻轻的念着,他缓缓走向华云,仿佛是有点祈求,“难道远离京城,平平淡淡地活着不好吗?”

  他试图拥抱华云,尽管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敢有任何逾越。

  “李覃想要的长生之法,我都给他。可是,那终究是痴心妄想。”

  华云没有推开他,下意识的,袁肃闭上眼睛,想要珍惜这片刻的宁静的。

  然而在长久的沉默后,他闻到一点血腥味,很浅,细微的痛感从他的腰腹部传来,他猛然睁开眼睛,听到华云无情无绪地说了一句。

  “作为他养的狗,就不该背叛。”

  她推开袁肃,看着他支撑不住地倒下,躺在地面上。旁边的火堆即将熄灭,如同他眼中照出的一点身影。

  华云试着勾了勾嘴角,可是面部的表情不受控制,她摸了摸心脏,那里一直都是空dàngdàng的。

  清晰的疼痛终于蔓延到袁肃的感官上,华云看都没看他,走过去将他准备好的树叶铺在他的身体下方,火星子随着她的手指,转移到树叶上。

  她朝着他的头顶伸出手,灵力像是进入记忆搜寻着,剥离着。

  袁肃仿佛看到了风雪中瘦弱的小孩,是很久前的自己。

  而点点滴滴得红光被华云握在手中,她似乎有那么一点欣喜,于是难得好心肠的拍了拍袁肃的脸颊,用可惜的语气说道:

  “养了你这么久,总算派上用场了。”

  火点燃了树叶,山洞像是燃烧的火炉,袁肃感受到无尽的黑暗,仿佛在等待生命的逝去。

  华云站直了身子,想要跨过他,猛然间,衣角却被他死死抓住。

  第一百零一章

  他的意识像是在穿透岁月,临死前的走马灯,是漫天的雪花。

  袁肃记得,那年的京城下着很大的雪,冷风chuī过来,身子火辣辣的,很快就变成麻木的冰棍。

  他实在是筋疲力尽,光着的双脚,在雪地里踩出一个又一个印子,然而他是焦急的,因为此刻,是在逃命。

  京城的西北角,曾经是热闹的下九流聚集地。什么卖唱偷盗gān死人活计的,都占据着简陋的平房,以及无人光顾的桥洞。

  袁肃把身体缩在里面,尽管牙齿不住地打架,仍硬生生地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身体上有一些擦伤,血迹刚巧被寒冷的冰霜覆盖,追寻他的人聚在桥中间商量了半天,似乎是没发现他的踪迹,骂骂咧咧了两句,又怕被人发现,丧气的折返回去。

  听到他们的离开,袁肃才颤抖地呼吸着。他chuī出雾气,霎时松快下的神经,立马就被疲劳占据。

  桥洞内有着厚厚的积雪,此刻蹭在肌肤上,竟然意外地生出温热的错觉。袁肃把脸贴在上面,怀里抱着一把沾满血迹的白虎刀。

  他握得很紧,仿佛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浅青色的衣袍虽然不贵重,但胜在打理gān净。可现在都沾着血液,袁肃没有任何反应。他一点都不嫌弃难闻的味道,只是因为这些血迹,来自于他的父母。

  他记得,父亲锻造出白虎刀的时候,脸上满足的笑容。

  他们一家住在很小的破啰巷里。

  那儿是京城的边缘地带,靠近金顶,地势陡峭,是专门给贫苦生活的百姓圈的。袁肃仅有的记忆中,除了破啰巷,就只有打铁铺,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