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惧。”这么些年,周宇涛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秘密。
这让周博衍有些惊讶,他盯着周宇涛并缓缓抬起头,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畏惧?”
周宇涛说到这两个字,脸色都变了,他直勾勾地看着周博衍,仿佛对面坐的就是活过来的姜雅静。
“你知道……”周宇涛的手开始颤抖,只能握成拳用力按在膝盖上,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你知道娶一个权势地位比自己大百倍的女人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吗?当有人望向你时,他也望着他们,你只会从他们眼中看到一样东西,那就是嘲讽。”
周博衍看着周宇涛的眼睛,仿佛让他回想起这段经历就只有害怕和恐惧。
过度的失神甚至都让他忘了,自己的手中还握着一把火钳,并且离炭火不远,他都未觉得烫。
“在他们眼里,我不过就是一条靠着姜家的施舍混温饱的狗罢了……”
周博衍胸口的起伏愈来愈明显,他一把将火钳扔进火中,握着扶手站起身来,眼中的火光越来越盛:“可是母亲并未让你入赘,这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胡思乱想罢了。”
周宇涛被迸出的火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是抬起头,周博衍的眼神似乎比那灼人的火光还要骇人,他一时哑然。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看待母亲的,难怪我小时候住在母亲的院子里时,你就很少去看过她,要不是有客人来,挑明了让母亲去jiāo谈,你怕是一步都不会踏足吧?”
在他儿时,家中的生意大半都是jiāo由他母亲去打理,因此那些客商来了,也习惯地要找姜雅静这个人,而不是名面上的家主周宇涛。
“是,没错,生意都是jiāo给你母亲的,我倒是想插手,可是有机会吗?大大小小的事都是jiāo给你母亲,我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这难道也是我的错?”周宇涛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憋了许多年的闷气一股脑儿地全部发泄出来。
他觉得那些人都是冲着姜雅静的地位,所以才会有点事就会去找她,而他这个周家家主什么都不是。
原本周宇涛以为只要离开了京都,离镇南侯府远一些,姜雅静的权势就会被削弱,他才有机会做回真正的一家之主。
周博衍的那双半残的腿不足以支撑他笔直地站上许久,此时只能斜着身子,一只手撑在扶手上,可悲地笑了下:“母亲倒是想把生意jiāo给你,可你有那个能力接手吗?当初生意刚刚起步时,难道不是你百般央求母亲,用她的地位和关系帮你介绍客商吗?后来生意做大了,你又开始过河拆桥,您是不是这一切都是别人的错,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段话仿佛一把冰冷的剑,直直地戳进了周宇涛的心窝里,他身体微晃,往后退了一步,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忽然觉得今天来找周博衍就是个笑话,如今的情形让他无地自容。
“父亲,母亲去世后,你有去看过她一次吗?”周博衍继续咄咄bī问。
周宇涛向后摸到了一面墙壁,大概是被屋内的火熏过,竟有些温度。
他仿佛没有听见周博衍刚才的问话,自顾自地说道:“阿衍啊,你也是周家的人,如果这件事真的搬到了公堂上,你以后也会被人指责,也会被人说成不孝子,毕竟王氏是你名义上的母亲,而我是你的父亲,你如此任性……”
“周家的人?”周博衍出声打断他,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漠,“以后不是了。”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冠上周宇涛的姓氏才是无比屈rǔ,令他恶心非常。
直到现在,他才看清了周宇涛的真面目,心已经凉透了……
“怎么,你要改姓吗?你敢!”周宇涛站直了身体,指着周博衍厉声骂道,此时仿佛想起自己是一个父亲的身份,自然需要拿出为父的气势。
“他有何不敢?”忽然门外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将周宇涛刚刚升腾起来的威严再次掐灭。
第五十四章
镇南侯不知何时就回来了,此时正站在门前,身上还带着酒气,眼放寒芒,看着周宇涛:“周家主,你跟阿衍说什么?”
周宇涛连连摇头:“不不不,镇南侯别误会,我…我……”
谁知他半天都没憋出一个动听的理由,只能gān巴巴地重复一个字。
镇南侯可没兴致听他狡辩,直接吼道:“还不快滚!”
“是是是,草民告退。”周宇涛说完就夺门而出,低着头不敢看门外的人,也不想让人看见他臊红的脸。
镇南侯看着周宇涛láng狈的背影,眯了眯眸子,自己的女儿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东西!
他回身忽然听见周博衍跌坐回轮椅上的动静,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