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在殷实芳的眼中打转,她拼命摇头,抬手才触到他的脸,他的脑袋一歪,突然就没了声息。
“小杨!”
耳边几声枪响,殷实芳抬眼看去,与她一同劫法场的同伴陈显名就那样直直地倒了下去。
眨眼,她失去了两位志同道合的同伴!
她挣扎着从小杨身下爬出,折断小腿肚上的箭矢,弓着身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拔出长匕首,正要俯冲向前,一支钢箭准确无误地she穿了她的右腿大腿内侧。
她疼得几乎晕过去,拼着一口气qiáng自睁着双眼,她便见那群绿营兵里端坐于高大马头上的头领,正冷冷地审视着她。
“抓活的,问出他的其他同伙!”
“慢着!”
藤田jú丸从长街旁的一条小胡同里快步走出,挺身站在殷实芳面前,一字一句地道:“她,是我的人,不能动。”
那头领见出来个身着日本军服的日本人,看对方身份也知不可小觑,忙下马快步上前,拱手作揖:“太君,此人是刺杀老佛爷那bào徒的同伙,下官也是奉提督大人之命捉拿罪犯,请您……”
藤田jú丸双臂抱胸,冷厉的双目直直地盯着那头领,不辨喜怒地重申道:“不能动。”
双方僵持不下时,菜市口的长街里响起一阵刺耳的汽笛声,一辆黑色的轿车长驱直入,bī得人群不得不四散开来。轿车在法场中央一个急转,车轮擦过血腥又cháo湿的地板,蓦地停在了神志模糊的殷实芳身边。
怀特摇下车窗,对站如雕塑的藤田jú丸喊了一声:“藤田君!”
藤田jú丸狐疑地瞅他一眼,并无话,默然无语地转过了头。
怀特心中有些气闷,用力敲着车窗,大声喊道:“藤田君!上车!”
藤田jú丸依旧没有理睬他,怀特气得踢开车门,撑开一把黑色雨伞下了车。他愤懑地瞥了一眼用身体为殷实芳挡雨的藤田jú丸,几步走向绿营兵的头领,在那头领耳边悄声说道:“卖藤田君一个面子。事后,鄙人会助你们将这伙bào徒的同伙一网打尽。”
头领依旧显得为难,怀特趁热打铁地道:“你将鄙人的话带给你上头的人……”他从兜里摸出一张黑白照片,悄悄塞到那头领手中,低声道:“照片上的这个地方在火神庙附近,稍后带人走一趟,不会让您上头的人失望的。”
头领半信半疑地捧着手中的照片,怀特已是撑伞走到藤田jú丸身边,清冷地吩咐了一句:“带她上车吧!”
藤田jú丸没多加犹豫,蹲下身去抱殷实芳,殷实芳的双手死死地扣着青石板地面,指尖磨出了鲜血也咬牙不放手。藤田jú丸眉心一皱,再一使力,qiáng横地将她拖到车门旁,粗鲁地塞进了轿车的后座里。
藤田jú丸挤进后座,对已进前座的怀特冷冰冰地道:“开车!”
怀特比了一个手势,脚下一踩油门,轿车一个急转弯便飞奔出去,将身后的绿营兵远远地甩开了。
怀特向后座瞟了一眼,摸出一支烟点上,幸灾乐祸地道:“藤田君,你这是让公使馆不好过啊!为了一个女人,有必要么?”
藤田jú丸听了怀特的调侃,冷斥一声:“专心,开车!去你的,玉园。”
轿车驶出菜市口,怀特猛地刹住了车,掐灭烟头,道:“玉园都被烧了,那个不祥之地,鄙人不想再去!有个好去处,鄙人送你们去,又能将公使馆摘除出去,还能……”他yīn险一笑,车子再次启动,却是缓缓地向外城的琉璃厂驶去。
藤田jú丸虽不明白他去琉璃厂有何意图,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他在车里翻出医药箱,看着殷实芳腿上的箭矢,低声道:“我拔箭,你,忍着!”
前座的怀特向后看了一眼,悠悠地道:“藤田君,车上被你弄脏了,事后,你得替我清洗啊。”
藤田jú丸没应声,脸色沉重地握着那支钢箭,紧盯着殷实芳的脸,一使劲,钢箭便被拔了出来,鲜血溅了他满脸。殷实芳纵使疼得想死,却只是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车内,血腥味一阵阵地往怀特的鼻子里拱,令他难受得直皱眉,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便如离弦的箭开了出去,行人纷纷避让。
车子自开进了琉璃厂,一路的汽笛声便没断过。穿过两条街,车子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停下,怀特不停地按着喇叭,附近院子的主人开门骂了几句,怀特伸出半边脑袋,对方一见是洋人,不敢再骂,悻悻地回屋将院门锁了起来。
“就是这条胡同,往里走,第四户人家,你去敲门,将这女人jiāo到那家人手里,就没公使馆什么事了。”
殷实芳撑着身子坐起,满眼警惕地看着怀特,冷声问道:“你带我来这里,有何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