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楷深以为然地点头:“正是!”
沈钦芝试图劝阻,拦在已起身的孙楷面前,出言建议:“大人,此事太过鲁莽!改土种粮并非儿戏,须整改土壤,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才能种出粮食啊!”
孙楷不耐烦地道:“本官虽不懂田地里的这些事,可棉花地里种芝麻这样简单的道理,本官还是懂得!水稻和烟茶一块儿种植,来年还怕百姓吃不上饭、jiāo不上税么!”
因沈钦芝多番阻拦自己,孙楷此次动了真气,见沈钦芝还要劝说,他挥一挥手,板着脸道:“好了!沈通判,一路舟车劳顿,衙里的事不用你来操心了,好好回去歇着吧!”
沈钦芝只得恭敬地躬身作揖:“是!”说着,便袖着手慢慢退了下去。
孙楷怒气难消,擦着额头的汗,心烦意乱地大声唤道:“小安!”
孙安小跑着进来,弓着身子,胆战心惊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孙楷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看到堆放在眼前的那一摞文书,心情愈发糟糕。他凶狠地操起那摞文书使劲扇着风,目光凶狠地盯着前方。许久,他才冷冷地吩咐着:“今晚的戏替本官推了。拿笔墨来!”
待孙安捧来笔墨,慢慢研好墨,垂手安静地立于一旁后,孙楷才执笔舔了舔笔尖,拧着眉头思索良久,勾唇一笑,点点墨迹便在纸上铺陈开来,一笔一划歪歪扭扭,似地龙出动,在纸上横行。
他再盖上府印,漠然地jiāo到恭立一旁的孙安手中,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多誊抄几份,午时之前命人张贴出去!”
孙安唯唯诺诺地接过,惴惴不安地问道:“纳乐园您不去了,那越姑娘的事……”
孙楷道:“按计划行事。”
孙安领命离去后,孙楷换下这一身装扮便jīng疲力竭地躺下了。不久,又有门人来报:“大人,门外有个金发碧眼的洋先生求见您……”
孙楷不等那门人通报完,挥了挥手,不悦地道:“不见。”
孙楷清净了片刻,那门人又来了,小声地道:“大人,那人说是您孙家的老朋友,怀特先生。”
听闻,孙楷已是蹭地站起身,眉间尽显不快,暗自嘀咕了一句:“这yīn腔怪调的洋鬼子来做什么?”他一面嘀咕着,一面走出屋子,背着手对那门人说道:“快去请怀特先生!”
孙楷站在空dàngdàng的院子里,头顶日光灼人,他找了棵遮阳的槐树站定,面若冰霜。而在见到怀特先生在门人的带领下走来时,他的脸上顿时便堆起了和善又虚假的笑容。
怀特先生一身gān净整洁的燕尾服,称得他的身材高大而匀称。他头戴黑色“绅士帽”,双手套着洁白如雪的白色手套,脚底蹬着黑得发光发亮的大头皮鞋,鞋跟与青石板轻轻一碰,便撞出“笃笃笃”的沉闷声音来。
迈着那双修长大腿大阔步走来,怀特近前脱下头顶的黑色圆帽,右手拿着帽子放于腹前,左手轻轻放在腰后,朝着孙楷深深鞠了一躬。
他抬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操着洋腔说着流利的北京话:“孙大人,别来无恙!”
孙楷内心再不待见怀特,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怀特先生,里边请。”
孙家与洋人多有jiāo往,孙楷却始终看不惯这帮西洋人的装扮与作风,以至连出海经商的兄长孙尧用夹杂着外邦话的语言与他jiāo谈时,他都会十分抵触。
而这样的情绪在他命人奉上茶水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怀特先生时,他已无法再掩饰下去。对方口中一直说着他喝不惯茶,想念他家乡的咖啡时,他便冷冷地瞅了对方一眼:“怀特先生,入乡随俗,您该明白这个道理吧?我这里呢,没有先生说的那什么喝了能跑能飞的东西。先生不妨与本官说说那是个什么东西,本官命人给您找来?”
怀特连忙道:“不用麻烦,不用麻烦。鄙人来是给令尊传话的。”
孙楷不以为然,因实在不想与这洋人多jiāo谈,便客客气气地道:“辛苦怀特先生不辞辛劳为家父传话。您既然来了庐州,便多待几日,孙某命人给您安排一个好住处!”
怀特起身朝孙楷深深鞠了一躬,满怀感激地道:“真是太谢谢您了!鄙人这里还有令尊的书信,须孙大人过目。”他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对折的白色信封,笑容满面地递到孙楷手中,态度谦卑而和善:“鄙人与你们孙家也做了多年的生意了,近来官府对烟草查得严,因为此事,你们孙家的其他生意也大不如从前,所以,鄙人想从此地程家的烟田上着手。孙大人,这是我们两家的生意,还请看在令尊的面上,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