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要说句俏皮话,谈朗就完全败下阵来,后悔刚才对她态度qiáng硬,算了,时不时做出点出格的事,让家里人急得跳脚,随后又忙着插科打诨,想让事情就此揭过,这是小孩子的通病。
不到半小时,周沐出现在家门口,手里提着手提箱,整个人有一种虚脱的无力,嘴唇脸色都很苍白,鞋子边上还沾着泥。
前两日秋雨阵阵,火车站靠近郊区,许多地方未经开发,土路上背yīn的坑洼处积水未gān,确实说得过去。
可她一大清早跑去火车站这件事本身就没有道理逻辑。
“怎么突然去火车站?”谈朗还是决定问个清楚,“箱子里装的什么?”
周沐将箱子往身后藏了藏,“舅舅,我好累,想先休息了”,说完便要绕开谈朗回房间,被他三两步追上,抓住手腕。
“到底怎么回事?”
周沐紧咬着嘴唇不说话,想要挣开他的手,两人拉扯之间,手提箱掉在地上,里面的钱撒了一地,满屋子到处都是。
“非要让我在你面前变得没有尊严可言吗?”周沐闭了闭眼,这些钱,每一张都写着她的屈rǔ,“非要让我把所有的伤口扯开给你看吗?舅舅,我很害怕你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我想自欺欺人,其实我没有那么可怜,行不行?”
没头没尾的一段话,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可怎么也连不成完整的意思,谈朗手心一空,周沐已经关上房门,将他与三十万隔在外面。
事情终于结束了,所有的过往都成了huáng土,这一身的脏污如影随形,确实跟了她太久太久,周沐站在浴室,花洒开到最大,水流从头浇到脚,脑海里闪回着片段,带着所有泥污的痕迹奔向下水道——它们本该在那里,不见天日。
手背上丑陋的黑斑,难闻的气味,高高耸立的眉骨和下面的眼睛,像两口无底的枯井。
“你们有钱人都是活该!”
“你舅舅见死不救,报应在你身上!”
“当年天太黑没细看,你长得真是漂亮,不亏!”
猥琐至极的笑声,贪婪的本性□□luǒ在叫嚣。
“啪”地合上水龙头,水声戛然而止,周沐换一套gān净的衣裙,拿出一块新画板,蘸了颜料随手涂鸦,清浅的颜色左一块右一块,层层叠叠放在一起,竟然意外地好看。
桌子上摆着的电子表,显示着现在的时间。
十月十九日,农历九月二十四,中午12点整。
“舅舅,我好饿”,周沐放下画笔,从房间里跑出来,趴在厨房的门框上,撇着嘴喊饿。
案板上的菜只切了一半,谈朗想事情出神,周沐连叫了两遍,他才转过头来,不禁皱起眉头,两个钟头前,他们算得上不欢而散,一会儿的功夫,周沐便开朗起来,换了个人一样,情绪大起大落,不得不叫人担心。
似乎看出了谈朗心中所想,周沐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手臂轻轻慢慢摇啊摇,像是坐一只小帆船,“我惹你不开心了”,她抬着眼,眼睛水灵灵,像小鹿。
“最近时不时想起我爸妈,我们离开这里去冰岛,以后再去看他们就不容易了,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她似乎是在为刚才的事情解释,“昨晚做了梦,他们抱怨我只记得舅舅,醒来睡不着,又不忍心叫你,就自己去了火车站”。
难为她编出这一串理由,只有一句是真的,她走的时候,去谈朗卧室偷偷看他一眼,睡梦里还皱眉头,算不得好眠,在他chuáng头站了片刻便蹑着脚退出来。
“他们生前忙着赚钱,忙着工作,我想带着花篮倒不如带着现金能讨他俩欢心,现在想想真是够傻,幸好没人知道我手里提着这么多钱,不然又要多一起抢劫案了”,她轻松地那三十万当做诙谐笑话来讲,听起来真有些像她会做的事。
谈朗的眉眼之间稍微舒展,不知道信了几分,捋顺她话里的意思,总是有些说不通的地方,还想再问。
周沐看出他的疑虑,顺势改为环抱着他的腰,踮起脚尖,嘴唇擦过喉结,只一下就离开,“快点做饭吧,我真的要饿死了”。
被拨弄的人方寸大乱,喉咙发痒,上下滚动着,好似应了一句,也好像什么都没说,继续切手中的蔬菜,切得稀碎,也没觉得不妥,真是怪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猜猜一个礼拜后,沐沐跟舅舅能顺利去冰岛吗~
第41章婚礼
稀里糊涂中持续了几日的低气压,在稀里糊涂中消失,除了依旧不肯搬回他的卧室之外,周沐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时时粘着他,爱笑爱闹爱撒娇。
只要她还好好地待在他身边,其他的,谈朗都不愿再去追究了,如果有些事她非要瞒着,一定有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