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人应她,她自顾自地哭了起来。
卫江吓了一跳,不知她所唤的是谁,只是刚要抽手帕出来替她擦拭眼泪,就见她捂住了双眼,等她松开双手时,已没有那样失态了。
她怅然地坐在原处,望着面前的白影游龙惊鸿一样掠在眼中,却已切切实实望到的是另一个人。好久她才平复了胸腔间起伏激dàng的难平之意,端过酒盏,轻呷了一口果酒。
冷不丁听到身旁响起一道淡淡的嗓音:“殿下好雅兴啊?卫公子的剑舞得怎么样?”
旋即冷冽的松柏气息也一并袭来。
她已醉过头,乍听这么一问,只飘飘然地答道:“翩若惊鸿。”
但她方答过,就看到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摸到她的面前,摸走了刚刚卫江给她剥的橘子肉。
她下意识要抢回来,哪里知道下一瞬只听一声嚎啕大哭:“哇……娘亲不仅不要小呆跟爹爹了,还要抢小呆的橘子!”
她呆了一呆,侧身看到右手侧立着个白衣青年,他身前一个奶娃娃爬到石案上头,漆黑的大眼睛嵌着泪光。
小宛有一种做错事被抓包的感觉,但是转念一想她做错了什么,她现在可是高贵单身的公主殿下,她想gān什么就gān什么。
她理直气壮地哼了一声,没有打算理会他的意思。
她也没有看清楚这白衣青年的眉目,原本是极其危险地腾腾冒着杀气,但稍转看到了台上之人时,却眉目一怔忪;再望小宛的时候,便彻底柔和下来了。
他落座在她左手一侧,怀抱起了小呆,也很自然地欣赏起场上那卫小公子舞剑,这举动叫卫江觉得尴尬起来,这个男人又是谁?
他无意一瞥,就瞥到那男人的面容,有七分似他弟弟卫明——但是,他眉眼比阿明艳凉,气质也慑人得多,那是王侯将相大权在握者才会有的气势。他只端坐在那里,甚至不必看你一眼,就能叫你发自内心觉得害怕。
卫江却记起了片刻前,岐川公主她醉里唤出的那个名字。
他想到这段时间很火的那个传言,说岐川公主跟晋王姬昼有一段nüè心nüè肺的情史,至于是怎么个nüè心nüè肺法,大家不知道。
大家便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三年前亡故的那位凝光夫人。似乎,很久没有人提起她来了。
卫江作为一个合格且资历丰富的小倌,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因为主人家来抓包他就退缩了,是以他仍然坚守在小宛的身边。
等卫明一曲舞毕,大汗淋漓,喘着气笑着走到小宛的面前,抱剑行了一礼,内心正因为没有出错地表演完毕而甚觉欢喜自得,却对上了一双幽幽深邃的眼睛。
“……不错。”
那男人从怀里慢条斯理地摸出两枚十文的铜板,丢了给他,他愣愣接住,就见这个男人微微一笑,说:“公主赏你的。”
说罢,他又望了眼已经醉得支撑不起身子的小宛,姿仪优雅地弯腰抱她,可不想她挣扎得厉害,嘴里念叨着:“我不走。我不。”
他在她的耳边连哄带骗道:“我们回家了。”
她死死扒拉住了石案的边缘,就是不肯撒手,还在说:“我不要……”
他很有一掌劈开这石案的冲动,但是按下性子,哄着她说:“为什么不要?他已经表演完了。……小宛,你醉了。”
她登时便停下挣扎扭动,像定在原地,他以为得逞,又试图抱她起来,但却看到她侧过脸来,四目相对,她那一双剪水秋瞳里泛着密密波光:“我醉了么?我在哪里?”
他正要说,但是她又撇过头,直起身,目光望向了案前站着的那个少年。少年白衣胜雪,手里握着长剑,眉目在模糊间和另一人几乎能重叠。
但是她望见了他手里的剑,眼中刺痛,喃喃说:“这里是麟化殿么?……唔——”她感到心口崩裂般的剧痛,泪光模糊掉眼前的景象,她把头埋在臂弯里,嗫嚅说:“别杀我……。好痛。”
这是她埋在心底的那个死结,无人能解。
她觉得头痛欲裂,从睡梦中幽幽醒转,以为会看到的人,其实没有看到,守在她跟前的是哥哥。
哥哥叹息道:“若是喜欢,捎回去即是,何苦为个男子就这样喝酒?你素来滴酒不沾,这样喝酒,不是要连命都喝掉么?”
小宛一头雾水。
哥哥又说道:“明早我们启程,已经安排了他跟我们一起,不用担心。”
小宛仍一头雾水,不解问:“什么?”
哥哥恨铁不成钢地说:“登陵海苑的卫明。”眼神复杂,里头隐约可以觉察到一丝无奈。
她茫茫然地说:“他……他做什么要和我们一道?”
哥哥还没说话,chuáng沿边探上一颗小脑袋,呜呜地抢先说道:“娘亲轻薄了人家,人家自然要跟着娘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