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宛闻到了熟悉的烙饼的香,qiáng力忍住不去看不去闻。
她现在一个子儿也没了,实在是穷得一文不名,连叮当响也做不到。
她小心地看了看他,他目不斜视,她就知道他才懒得猜她的小心思,暗里瘪了瘪嘴。
前头似乎有什么热闹的盛事,许多小孩子围成圈儿,亮堂堂的,她好奇地伸了伸脖子,但回头见他仍然无动于衷,就又很不好意思地也目不斜视起来。
姬昼在沉思别的事情,——他这样的人,走路都在思考苍生大计,各地军情,小宛屡屡看他,他也没能察觉。
一个小男孩正舞着手里的烟花棒,突然看见了缓缓步行过来的青年男女,叫道:“漂亮姐姐!!!”
说着就扑过来,把小宛结结实实吓得一退,低头看见正是今日白天遇到的小男孩。
不妙的记忆顿时复活,她心里万分害怕,qiáng自镇定,说:“小朋友,你认错人了——”
她努力想表示她不认识他,但那小男孩却是十分欢喜:“漂亮姐姐,我没认错,你还给我烙饼吃的!”
记忆复苏jiāo缠如藤蔓,她害怕而切切看着那小男孩,默念着不要,不要,千万不要说出——
可那小男孩已经脱口而出:“姐姐,你没再遇到坏人了吧?”
她一瞬面色惨白。
下意识拉紧了他袖子,心里只徘徊着两个字:完了。
他知道了,他肯定……,肯定不要她了。
眼中有滚烫的液体涌出眼眶。
是窒息一样的绝望。
另一边忽然响起斥责声:“宝儿!回来!你认错了,你认错人了!”那是个在街边卖伞的老奶奶。
老奶奶把小男孩给结实拉了回去,抱在怀里似是不要他乱跑一样。她歉意地看着姬昼和小宛两个,连连赔笑:“对不住对不住,小孩子瞎说的,——”
一直没有言语的姬昼,却把目光落在那老奶奶卖的伞上。
是那种小巧的画着小红花的伞,他见过。
第53章凶我
她的心中,几乎只剩下了一股绝望。那些在藏书阁中读到的史书的段落星光似的在她眼前闪烁,模模糊糊的视野里灯火如昼,两颊上滚过滚烫的痕迹。
她还在摇头说着“不是的”,她生怕他不信,手指几乎要把他的白袍揪出褶痕一样。
彻夜的大雪纷纷扬扬,坠逝于华cháo夜街里。
他忽然一把拽住她手腕,疾步朝前,丝毫不管她是不是跟得上。
可是他的力道实在太大,是要折断她的手腕的力度,她疼得连话也说不全了,甚至连眼睛也不敢抬起,只有跌跌撞撞地跟着。
朔雪飞扬扑面而来,擦着她鬓发而过,冷风刮过之后,泪水仿佛也chuī凉结冰。
他要怎么样对她?……丢下她,再也不管她了,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还是像史书中记载的那样,拿白绫毒酒了结她的性命?
她不敢继续想象,眼泪簌簌地落,连声音也发不出。
他拽着她疾步走到长街的尽头,长街尽头,人烟寂寥,青砖巷子又向黑暗里继续延伸。
他扼着她的手腕,狠狠将她抵在幽幽无人来往的巷口的斑驳石墙上,他的影子悉数落于她身,伴有萧萧落雪。
她丝毫动弹不得,正如那时在瀛海行廊,他距离她这般近,他的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额头。
“到底是谁教你,——教你遇到这种事,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告诉我,而是瞒着我?”他的目光锁住她的眼睛,让她连视线也无法逃离。
素来金声玉振的声线,今夜里既低哑又沉冷,听得出因为压抑着极大的愤怒而微颤。
幽冽的寒风将发缕chuī乱,暖融灯火映着细细剪影。
他的质问也随着这寒风,逐渐漫在飘舞的雪花间,风没有chuī散它,却几乎是回dàng似的,在她耳边回dàng。
“受欺负了,不会说话吗?是我平时太好说话,才让你有了错觉,觉得欺君也没什么大不了?”
话音掷在雪地里,她眼里温热又刹那滚落,她拼命摇头,嗓子却仿佛被人掐住一样,哑着什么话也说不出。
若他是三公子,她怎么会瞒着他,三公子不会不要她的,可是……可是对于他,她始终无法确信他不会抛弃她。
就像,他的心里有许多东西,她不会是最重要的那一样,失去的话,大抵也无足轻重。
他并不爱她,她感受得到。
女人在这一方面天生敏锐,捕捉得到每一缕异于寻常的气息。而她虽然不是个合格的捕猎者,却依然能感到,她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退一万步来说,哪个男人会把心爱的女人一个人留在陌生的地方不管不问呢?他可以把她一个人丢在九霄楼外,她却不能质问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