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那边被救起的宫拂衣,宫拂衣站在她哥哥跟前,身上裹着先前姬昼身上那顶黑狐裘,她哥哥也浑身湿透,目光却寒得令人害怕。
宫拂衣嘴唇动了动,她听到那样渺远的声音传来:“不怪夫人的,若是夫人推的拂衣,夫人怎么会自己也跳下来?”
她的jīng神却已经在昏迷的边缘,集中不了去应对他们的指责。
只是心里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地她下意识流下眼泪。温热地划过脸颊,在一切冰冷中间留下的一抹温热。
她艰难沙哑地说:“我没有推你,是你自己跳下水,还要拉上我,想陷害我。”她说完这句话,脑子里却袭来一丝剧痛,浑身力气用于自救以后,她仿佛再也撑不住。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沧海殿中。
觅秀和寻音没想到好好一个姑娘出门去,这才多少工夫,竟然成了这个模样,寻音一边哭一边问觅秀:“觅秀姐姐,姑娘会不会死?姑娘最怕死了,姑娘她,她……她怎么就……”
觅秀捂着她嘴,杏目圆瞪:“胡说什么,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姑娘怎么会……”
觅秀望着姑娘,浑身湿透不说,脏兮兮的,还有血渍——惊叫道:“姑娘的手——”
姬昼刚抱着她放下,闻声就看向她的手腕,那里割伤了,深深的伤口不住地淌着血,沾到衣服上,洒了一路。
那般艳丽,像步步盛开的红莲。他眼睛被戳痛。
太医很快过来,施了针以后,似乎终于有醒转的迹象。
她费力地睁开眼,迷茫里望见一道白影子,出声:“三……三公子……”
可那道白影子渐次清晰,冰冷地站在chuáng边,挡住了窗中漏下的光明。
她才看清不是三公子,是姬昼。
他竟会来看她的么?她脑海里一片浆糊,眼中热泪霎时又已盈眶,从锦被里伸出手,想拉一拉他的衣角。
他既然来,那么是不是说明,他一定是相信她的?他之前在岸边,一定是为了做戏,为了照顾宫殊玉的情绪的,才那么冷酷。
他不救她,她也不怪他,没有谁规定他一定要救她的。
只要她还活着,她也可以不计较宫拂衣诬陷她还推她下水,——
她想象得是那么好。
直到他yīn沉着脸,目光盯了她很久,说:“宫拂衣落水了,你达成了目的了?孤平日太纵着你,纵得你忘记礼义廉耻,不分是非黑白。这些时日,孤不会再来看你,你也不用出沧海殿。”
他淡漠转身,衣袍角被人紧紧拉住,他回过头看见她挣扎着爬出被子,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袍,脸上泪水纵横:“我没有,我没有推她……你怎么不信我?我没有……”
人在某些时刻的情绪会超越理智。
他也在那声三公子下失去理智。
他掰开她的手指,后退了两步,看她láng狈摔下来,眼泪决堤似的淌着,话锋却依旧凌厉:“她再不好,也是宫殊玉的妹妹,宫殊玉最护短。”他嗓音沉冷,令她想起冰水里的刺骨寒意。
“那,陛下去哪,……我还有话,我想说……”她想说兴阳郡的事,这是她等待这么久的机会——哪怕此时再怎么不是时机,是不对的时候。
“不必说了,孤不想听。孤要去看望宫拂衣。”
她在他身后绝望地看着他离去。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有个年轻美貌的妇人在笑着朝她招手:“宛宛,宛宛,跟娘走吧,……”,是她的娘亲么?
“娘……亲。”
第69章梦魇
小宛在恍惚里,看见一片chūn光明媚,看见海棠花开满庭院,那个年轻美貌的妇人牵着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
小小的她乖乖坐在秋千上,那个妇人就在后面帮她推秋千,细碎的日光从海棠枝间渗下,她很高兴。
“宛宛,娘买了绿豆糕,……”那妇人向她摊开掌心,布满老茧的手里躺着一块皱巴巴油纸包着的绿豆糕,小小的她就拿小手抓过来,小口小口地咬起来。
糕点碎渣沾到嘴边,她仰头看着那个妇人,她便俯身笑着拿帕子给她仔仔细细地擦着。
阳光那样温好,时光那样静谧。
娘亲真好看呐,细长弯弯的眉,水光潋滟的眼睛,笑得那么亲切,像海棠花都开了——她想。
可是她转瞬间就听到不远处有娇俏的笑声:“哎呦,姐姐们可别拿我取笑了,……”
一群粉裳丽人徐徐行到院中,那妇人听到声音后立即把她抱在怀里慌忙地要离开,说:“糟了,她们来了——”
但还没有能跑开,就有个杏色裙子的丽人拦着她们去路,下巴扬了扬:“你个贱人,也敢私自来主子们的院子?主子们坐的秋千,你个贱人带着这小孽种也想坐?今儿我不教训教训你们,你们就不知道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