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短暂静谧了一阵。
小宛觉得她得找点话说,所以话锋一转:“夫人,九霄楼原就叫九霄楼么?”
谢九霄看了她一眼,眉目流下浓浓的感叹:“当年,这楼并不叫九霄楼,而是我父亲给我的嫁妆景合楼。光景从容,百年好合,原是一场笑话。”
小宛对什么都很好奇,所以支起耳朵准备听听九霄夫人的往事,但她忽然又缄口了,摇了摇头。
小宛这时才意识到——九霄楼既然是景合楼,那么,其主人想必是谢家人!
——她张大了嘴巴,又捂住嘴,为自己的新发现惊讶了一下。
“夫人从前嫁过人?”她惊诧道,又轻轻地打量着谢九霄,说:“夫人保养得真好,我原本以为……以为夫人只有二十来岁。”
谢九霄笑起来,声似银铃般轻,说:“小娘子可真会说话,想必……公子他也是这般对小娘子服服帖帖的罢?”
小宛脸上一红,又低下头,说:“没,……没有。”
小宛没能打听出什么情报来,是以只好期待着拣个时机去九霄楼下第七根柱子上写暗号。
眼看天色愈发的沉,苍茫的雪花被北风一刮,仿佛又急了许多。
黎河郡城城门外三骑匆匆跨进了城门,快如闪电。打头那个黑衣束发缚面,只luǒ一双冷刃似的眼睛。他腰上佩一柄刀,刀柄嵌一颗幽幽红宝石。
三人一路沉默,赶到九霄楼外,隐于草丛中。
他们在等人。
辘辘车舆驶过街道,停在楼下,三名黑衣人一眼望到立于车舆之上的白衣青年。
另两名就要动,被第一位挡下:“公子说过,等他暗号。”
第52章败露
小宛这第三回进九霄楼,驾轻就熟,毕竟已经掌握了两条逃生通道。
红纱帷幔,烛火绮丽,光明如昼,温暖如chūn。
小宛忽然想到,那么,那么今晚她是不是要跟姬昼一起睡觉了?
她红了红脸,啊,她还没准备好呢,……心里莫名地就开始紧张。他会不会要,要……
她越想越脸红,红成了个大苹果,自己拿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又自顾自地一顿,跺了跺脚,还是不要想太多,顺其自然。
她有些不敢直视姬昼了,目光胡乱地瞥,又瞥见八楼这墙壁上绘着的二十八仕女图,仿佛那些个仕女也盈盈望她,含羞带怯。
冷不防地姬昼的手贴了贴她额头,他温柔地轻声问她:“脸怎么这么红?”
她吓了一跳,连连摇头,“大概,楼里有点热,……唔,好热好热……”她拿手扇了扇,见他轻笑了一声,没有继续问,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九霄夫人领着他们两人到了房间门口,替他们开了门,眉目盈盈:“二位请——”
姬昼极其自然地进去,小宛迟疑了一下,也立马跟了进去。九霄夫人便说:“老身便不打扰二位歇息,待会儿有侍女过来布置饭菜。”
姬昼淡淡应了一声,小宛回头笑容灿烂地说:“那谢过夫人了——”
谢九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笑说:“房中应有尽有,小娘子不必跟我客气。”说罢微微颔首,翩然离去。
小宛心想,应有尽有,是房间里有吃不完的零嘴吗!那可太好了。
房间还是那晚所见的房间,落地罩外青铜灯灼灼地照着墙上一幅孔雀开屏图。
小宛还仔细地数了数那只孔雀头顶有几根毛。
姬昼对她这时时刻刻的好奇心感到很无奈。他先行在紫檀桌边坐下沏了杯冷茶,正要喝,被小宛急着给按住了手:“等、等等——”
她按着他的手,他目光落在手上一瞬,又抬起,与她的眼光在空中相接,她很随意地说:“这茶水是冷的,冷茶伤身子,你不要喝——我去烧点热水,很快的。”
空气中玉笼香弥漫漂浮,窗外无声落下鹅毛大雪,烛台一点明灭的火光映在她本就明亮的眼波里,他顿了顿,唇边绽出一点晦意莫名的笑,似有些感怀:“还是第一次有人会告诉我,冷茶伤身。”
小宛眨了眨眼,心里忐忑起来,是她无意中嘲讽了他没文化嘛,天啦,她可真没这个意思。
她连忙松了手,就又被他给按住,那手指的力道不知为着什么,很用力地碾过她的手指,她疼又不敢说话,憋屈地把目光撇去一旁。
小脸通红变得小脸苍白。始作俑者偏还丝毫不知情况。
“我还是去烧水吧?”
她忙不迭地抽开手,转身逃也似的跑掉。
姬昼静静坐在原处,眉睫低盈着淡淡的心绪,千丝万缕般理不尽。
他下意识又去拎起茶壶,顿了顿,放下了。冷茶伤身,他的心里本刮着无穷尽的寒风,此时却像自寒风冰渡间静谧地淌过一溪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