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
忽然,有人喊了声,谢时蕴猛然抬眸,看到赵静娴晕倒在了地上。
之后,是无休无止的雨声,他坐在房间的窗户边,看着躺在chuáng上的母亲,她的手仍攥着拳头,里面是父亲给他的卡牌。
他走出警局,看到站在门口抽烟的几个男人。
朝他们伸了手。
男人们愣了愣,其中一个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阿蕴,该长大了。”
他没说话,从他手里抽走了烟,走到警局的台阶上坐着,这里没有遮挡,大雨落下,砸在烟蒂上,火光被熄灭了,可少年还在学着大人模样抽烟。
有人走了过来,给他撑了伞,说:“你爸爸,算是因公殉职了。”
他心里鼓着呼吸,吐不出来,男人又叹了声,坐在他旁边,朝不远处亮着光的地方指了指,说:“看到了吗,那是赌场。”
少年从口袋里拿出了卡牌,学着父亲教他的手法,洗牌翻牌飞牌,男人笑了笑:“挺好的,去当个荷官饿不死。就是千万别像你爸爸那样,记住,荷官永远不能下场赌牌,就算知道下一桌该怎么赢,都不可以,否则,屠龙者,终成恶龙。”
雨一直下,少年的眼角却gān涩难忍,“我爸爸,是怎么死的?”
男人又点了一支烟:“我们去查人,他被盯上了,经不住诱惑下场,结果被做了局,其实已经挪用公款去还了,可是他们想捅人,不用由头就捅了。”
少年手里的国王牌被攥得面目全非,雨水将上面的花字糊开,他嗓音沙哑:“是谁?”
男人抬手搂住了他的肩膀,“记住,你爸爸是因公殉职的,其他的,jiāo给叔叔们。”
少年想吼出声,可是他的眼睛很gān,bào雨倾盆抵不过他心里落下的大雨。
赵静娴处理完谢兆程的后事后,带着谢时蕴回了京市,她瘦了很多,小姨从澳洲来了,陪她一起打扫屋子。
在衣柜里翻出了一个手提包,惊讶道:“这可是限量款,至少配货六十万才能拿到的!”
赵静娴看着那个包包愣神,旋即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说:“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的是他回来!”
小姨每天都陪着妈妈,有一天半夜,他听到门外有摔倒的声音,吓了一跳,开门听到妈妈在哭:“妹妹,妹妹……”
少年忙给小姨打了电话,没过多久,小姨开了车回来,笑着说:“以前听爸爸妈妈说邻市里有一家好吃的早餐店,不过得六点就排队了,姐姐,你快尝尝。”
少年看着妈妈在小姨面前像个孩子,忽然有些羡慕,他也想被人抱着,说:“看,我给你做的早餐!”
可是,并没有。
他有一天出门去超市买菜的时候,不知道小姨说的酱油是哪一种,在货架前徘徊了好久,这时,有人走了过来,是个中年男人,从他面前拿走了一瓶酱油,有个男孩大声喊了句:“爸!这儿!”
他看见这个男人朝那个男孩挥了挥手,说:“买瓶酱油,让你妈等等再结账!”
少年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忽然看不清楚了,这一刻,他猝然意识到,自己没有了爸爸。
在那个雨夜尚未来得及汹涌的情绪,积压后顷刻爆发出来。
那天,他抱着那瓶酱油走回家,一边走,一边哭。
哭了好久。
谢时蕴,没有了爸爸。
小姨从澳洲过来陪妈妈,有天忽然对他说:“阿蕴,小姨要把妈妈带回家了。你是想跟小姨出国,还是留在这里?”
他看着妈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抉择,他问了声:“妈妈?”
赵静娴朝他道:“这套房子是你爷爷奶奶留下来的,有你姑妈的一份,如果你留在国内,他们答应会照顾好你。”
少年没再说话,因为妈妈已经给他做好了留在国内的计划。
小姨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道:“跟小姨出国吗?”
少年轻轻地吸了口气,“不了。”
小姨:“为什么?到了澳洲你会认识很多新朋友,有很多好玩的事儿。”
少年抿了抿唇,看了眼赵静娴,似乎是某种赌气的情绪在:“我会守在这里,我不会忘记这里,我长大了,不贪玩。”
他耿耿于怀那天的飞机上,他以为去澳城是去玩,耿耿于怀那天赵静娴对他的责骂。
他甚至觉得,他错了,他不应该对同学说那种话,他不应该快乐,不应该笑。
因为他爸爸死了。
后来,姑妈一家搬了进来。
赵静娴对他说:“要笑,要有礼貌,不可以喊你哥哥全名,要听话,还有,要会察言观色,对别人温柔一点才会讨人喜欢。”
少年说:“可以不让他们搬进来吗?”
赵静娴深吸了口气:“你爸爸挪用了公款,是你姑妈和姑父填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