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片刻,言祈到底退开半步,只目光十分警惕地盯着孟韶敏的一举一动。
劫后余生似的长吸了几口气,孟韶敏看了看言祈的眼神,哪怕黑暗中看不清什么,却还是冷得缩了缩身子。
“要是告、告诉你…你会放过我吗……”
见言祈略一迟疑后点了点头,孟韶敏道:“你父亲和哥哥,不是死在敌军手里,那年的大火和死士,不是敌国所为,是…是皇室……”
“呵……”言祈下意识冷笑了一声,本能地不相信孟韶敏的话。
听见这声冷笑,孟韶敏着急解释:“是真的!我哥哥孟乐山原来是长平军中的护军参领,他当年机缘巧合发现了一些端倪,晓得了真相,不然你以为他进宫求情,太后凭什么网开一面?”
这么说,好像真能说通。
言祈又无声笑了笑。
不是死在敌军手里,而是死在皇室手下?
呵,荒唐!
她父兄尽忠为国,皇室为何要害他们性命?
“你…你若不信,可以自己查一查忠肃侯是怎么上位的。你父兄功高震主,皇室早有忌惮之心,而定远侯府不倒,忠肃侯也挣不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孟韶敏近乎祈求,“你查一查,看我说的是真是假,若是胡诌的你再来要我的命也不迟,我跑不掉的……”
那年北昭大捷,又逢除旧迎新,可别人家张灯结彩,欢聚团圆,言府却是白皤经布,天人永隔。
那一年言祈一辈子也忘不掉。
“熙嫔娘娘……您、您就暂且留我一命,熙——!!!”
脖子被猛然扣紧!!!
孟韶敏说不出话,更喘不过气,求生本能让她张着嘴巴拼命吸气,眼睛却紧紧盯着突然翻脸的言祈。
手下越来越用力,言祈将毒药再次送到了孟韶敏的嘴边。
“假也好,真也罢,仇总是一桩一桩报的,眼下你先去yīn曹地府给咏儿陪葬吧!!!”
“唔!唔!!唔…唔……”
挣扎的声音渐小,言祈松了手朝着孟氏后脖颈一劈,孟氏晕倒在了地上,只等着毒发身亡。
昏死的前一瞬,孟氏似乎看见,眼前人月色下扭曲的面庞上有两点晶亮的微光,湿漉又冷清。
夜晚的凝华宮掌了灯,只几盏,宫殿便朦朦胧胧,回廊下的人也影影绰绰。
夜深,阿昭和闵瑛都已经歇下,回廊下只有言祈一个人。
最高的树枝上,姜湛靠着树gān,将身子站成一道瘦削的黑影,目光紧盯着回廊上的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躲在这里保护凝华宮的安全。
熙嫔进宫后不久,除却有要紧差事,李承景都会安排自己在暗中保护熙嫔的安全——那时,她还不是熙嫔。
从前她爱穿一身碧云纹细丝褶缎裙,是极清亮的颜色,在院子中和两个心腹丫头嬉闹说话。
那笑声好似就在昨日,定神一看,却又是物是人非。
熙嫔站在回廊下,一双明溪般的眸子染了雾似的,情绪叫人看不清。
她紧紧抿着唇,像是要咬住心口不断涌出的痛。
今夜仍旧纷扬下了场雪,院子里宫人的脚印都被掩去。
熙嫔孤身一人站在回廊上,她的神情那么冰那么淡。
姜湛忽然觉得凝华阁像一座孤岛,岛上的人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
“下来吧。”那个神情冷淡的熙嫔忽然开口说话。
第133章纵容
姜湛犹豫了一瞬,飞身跃下,落在院子里的积雪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皇上叫你来保护本宫?”熙嫔问。
从晓得了他的身份,熙嫔似乎不再怕他深不可测的武功,反而带着些居高临下。
不过这居高临下并不惹人反感。
于是姜湛点点头。
“今夜本宫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冷殃宮。”姜湛答。
熙嫔忽地看向他,眼神里有一瞬的警惕、戒备、疑惑……还有,探询。
姜湛觉得熙嫔有什么话想问,但她始终没说话。
两人默了片刻,熙嫔又问:“在屏南行宫,你拦住本宫,是皇上的意思吗?”
姜湛摇摇头。
“你自己要拦我?”熙嫔蹙了蹙眉,“你怎么知道孟氏的yīn谋?”
回答只有长久的沉默。
姜湛无法说出口,他不知道说了她会不会相信,若是信了,又会不会改变什么。
见他不回答,熙嫔也不再追问,她移开那双满含心事的眸子,兀自进了屋中。
站了一会儿,见熙嫔没有别的吩咐,姜湛正要回树上去,屋里的人却又走了出来,手上还多了件东西。
将手上绿釉狻猊的手炉递给他,熙嫔道:“雪夜天寒,拿着暖和些。”
姜湛一怔,低下头去,上前几步将手炉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