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祈凝视着紧闭的屋门,那人影仿佛又在那里站着了。黑暗中,分明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她就是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想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那双眼睛,像蛇一样yīn冷。
言祈觉得害怕。
斗嘴也好,欺君也罢,进宫这些日子,她从没有真的害怕过。大约是有一身功夫,她总觉得足以自保。
这会儿她却从心底生出了寒意——会功夫又如何?她能打得过所有人吗?她能一日十二个时辰不闭眼吗?
言祈没察觉到,她的手不自觉握了拳,指甲陷进肉里,几乎划破肌肤。
哥哥死的时候也害怕吗?哥哥的功夫算不上jīng绝,那时上战场,全是因为父亲身子不好,他不得不去。
如果那时是她去就好了,要是哥哥活着,言氏一定比现在好千倍万倍。
父亲呢?父亲死的时候是在挂念哥哥还是在挂念家中?他…有想起过自己的女儿吗?
“小姐?”屋门外,素素守在门口,朝里头唤了一声。她听见屋中辗转反复,料想是小姐睡得不安稳:“小姐,要不奴婢给您掌了灯?用罩子盖住也不晃眼的。”
“不必了。”
里头应了一声,便再没动静了,连翻身的声响也没有,不知言祈是不是睡着了。
***
原本第二日一早是要去觐见太后的,结果言祈到了慈宁宫外,却被告知太后身子不适,不能相见,连宮门都没让进。言祈便去曲chūn宮拜见晋妃,可晋妃忙着吃斋念佛,只派了身边的丫鬟chūn蝉同言祈说了声“斋戒三日,不便相见”,也将言祈打发了。
言祈忙了一早上,担心这担心那,结果到头来谁也没见着。
不过好在从这日之后,凝华宮竟是难得过了几天平静日子,一直到四月初李承景回宫。
第25章太后
天子回朝,为表孝心,要去看望太后。不晓得是不是李承景知道言祈没见着太后,他从修宁殿传了话,叫她一同去慈宁宫。
往慈宁宫这一路,李承景除了jiāo代了几句面见时要注意的琐事,旁的一句也没有多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殿,太后已经端坐在殿上了。
“言美人年纪轻轻,架子倒是不小,哀家传了好几次,竟次次都被你推脱掉了。”
太后的话音一落,言祈行完叩拜大礼刚要站起的身子,一晃,竟没站稳,扑通又跪在了地上。
她素来胆子大,这会儿竟是腿发软,她压着头,不敢看太后的脸色。
如果说李承景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看着瘆人,那太后就是摧山裂石的火药,一开口就仿佛要炸毁什么才罢休。
总之听口气,太后是动了气。
言祈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自己láng狈的形容,嘴上已经开始下意识辩驳了:“太后恕罪!臣妾从未接到过太后您的旨意啊……而且臣妾晋封第二日就来过,可——”
“怎么?”太后眯着眼,jīng光却不减:“难不成哀家一把老骨头了,还来冤枉你?!”
太后的声音越发恼怒。
她原本就不足半百,压根算不上老骨头。今日一见,面色亦是红润,显然身体康健得很。太后这一句质问中气十足,好似下一刻就要降下什么“满门抄斩”的罪过来,生生吓得言祈叩头求饶:“太后明察!臣妾断不会行这样的狂悖之事!”
“呵,你们言氏——”
“够了。”一直旁观的李承景忽然开口打断了太后的训诫。
他说的是“够了”,不是“好了”,一字之差,意思却千差万别。
太后当即脸色不快,jīng亮的眸子中闪过诧异。而言祈跪在地上,被李承景“够了”两个字压弯了腰,头埋得更低。
母子之间总不会因为两个字结仇翻脸,李承景语气这般不敬,这笔账最后还不是要算在她的头上!
太后到底也没再说什么,斜睨了言祈一眼,便由着李承景将言祈从地上提了起来。
这时候言祈才顾得上去看李承景的脸色。恰好李承景也在看她——他的眼神好深,黑黝黝的瞳仁望着她,好像透过她看见了别的什么人。
太后的火气被李承景qiáng自压了下去,母子心情皆不佳,没说几句话李承景就离开了,临走时他还算心善,大发慈悲将言祈一并带了出去。
出了慈宁宫,言祈跟在李承景身后。昨日的歹人,今日的太后,宫里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想着自己大好年华,却被困在这宫中成日提心吊胆,明争暗斗,言祈失神,一时不察,撞到了李承景身上。
倒也不全怪言祈,是李承景自己忽然停了步子转过身来。他倒也识趣,伸手扶了言祈一把。
这丫头身子倒是纤瘦——李承景不动声色,将目光从她的腰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