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是真的没有收到太后懿旨……”
李承景收了手,没说话,微微皱着眉。
“是真的!”言祈略有些急切。自己的脑袋也好,家族的荣宠也好,哪一样不是攥在李承景手中随意拿捏?
生怕李承景信了太后的说辞,言祈话说得飞快:“晋封第二日我就来了慈宁宫,我、我要去见太后的,可是慈宁宫的小太监不让我进门,说是太后身子不适,所以我才……”
李承景身后的魏平皱了皱眉,尖尖的声音兀地插了进来:“言美人又忘了,您该自称臣妾,不可……”
说了一半,魏平被李承景看了一眼,忙闭了嘴。
言祈这才察觉自己太过慌乱了,连称呼也弄错了。她心中暗暗责备自己,来的时候义薄云天,这会儿却是原形毕露了。
李承景将目光转回言祈脸上——美人咬着唇,浓密的长睫扑闪个不停。
色厉内荏的丫头——李承景心中暗笑一句。
纠结了片刻,言祈觉得自己恐还是要跪一跪才能消李承景的气,作势便要下跪。
男人的手修长,看着清瘦,却十分有力。她俯身下去的动作那样急,李承景却是一把就能捞住她。
“母后身边从没有小太监侍奉。”
完蛋!那听起来自己的话岂不是更像狡辩了?!
言祈愈加慌乱:“我真的不是——”
“你记着…”捞起了言祈,李承景略微提高了音量:“这件事就此揭过,背后到底什么人在陷害你,你也不要追究。”
言祈反应了好半晌,直到魏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主儿福气不浅”,她才察觉李承景已经转身走了。
按照方才那话,李承景是信了她?
***
修宁殿。
“陛下…”魏平奉了一盏茶送到御案上,试探开口:“言美人的事…还要不要查?”
李承景低着头看折子,间或提笔批几行小字,半晌趁着蘸墨的功夫他才吩咐:“不必。”
魏平还是没退下。
皇帝与太后一向母子情深,已是许久没有像今天这般了,唯一一次还是四年前。
“怎么,还有事?”李承景抬眼看着自己的贴身内监,随即他轻叹了口气:“这件事,怕是母后命人做的。”
“太后?”魏平有点诧异。
“放眼整个后宫,敢在慈宁宫门口耍手段的,除了母后自己,还会有别人吗?”
踌躇了片刻,魏平到底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陛下,您何以这般相信言美人就是无辜的?”
帝王御笔一顿。片刻后李承景冷了语气:“朕自有分寸,魏平,你僭越了。”
魏平连连请罪,见李承景不再理会他,他这才退到丈外,没再说话。
朱批依旧,李承景看折子看得很快,大约扫上一两眼就落了笔。如此,旁人倒是极难察觉他的出神,就连魏平也没发现。
看着折子上的字,李承景眼前浮现的却是言祈的脸。而这脸与今日所见不同,她是模糊的,遥远的,也是疯狂的,狰狞的。
在冗长的梦里,她是他恶毒的皇后。
第26章噩梦
皇宫还是他的皇宫,但一切又好像不太一样。入目是朝宮的大门,他看过很多次,但朝宮无主,他甚少进去。
李承景恍惚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又做那个梦了。
推门进去,殿中分明镂金铺翠,可繁丽的色彩却映不出一点热闹,偌大的朝宫里只有冷清。
往里走,高高的凤位上,他的皇后凤袍裹身,满头珠钗。叠掩的金饰银器掩住了她眉眼的淡雅,反裹上一种俗世的华丽。耀目,却冰冷。
凤位上的女子丰容盛鬋,她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隆起的腹部:“你来了啊…”
“放过咱们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他又一次祈求她。
“可是李承景,当初我苦苦哀求于你,你也没有留下言氏和盛氏啊?我言祈已经一无所有,你李承景又凭什么有一个孩子呢?”
“祈儿…我求你……”
高殿上的人古怪地笑了一下:“李承景,原来你真的觉得我下得了手……我告诉你李承景,我言祈不像你们皇室,我手上,不会染无辜者的血。”
来不及说话,下一瞬他眼前的一切都消散了,面前的凤位变成了紧闭的门,门后是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和产婆奔走慌乱的人影。
“陛下…陛下…哎哟!”李承景猛然睁开眼,将魏平吓了一跳:“陛下又做噩梦了?姜湛留下的安神香用完了,这个把月陛下总睡不好,等他从临安回来,陛下还是叫他多备些吧。”
许是沉梦方醒,李承景的嗓子有些沙哑:“现在什么时辰了?”
“嗐,方寅时初刻,陛下再睡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