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嘀咕一句,噘起嘴,不满地反驳:
“我只看出那木头灵气四溢,是做木偶的绝好材料,难道你的意思,是我眼光不行?”
安纳金无奈笑笑:
“好,好,怪我多嘴,我带阿槐离开。”
两人的身影渐渐淡去,兜兜转转,树下只剩了宗槐一人。
他手捧一抔土,茫然又疯狂地寻找着什么。
那双灵动的眼睛中生气消磨大半,挖开最后一方土地时,最后一点活力也散完了。
他颓然倒地,抓住头发哭嚎一声:
“为什么——为什么你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给我留下——”
最后出现的是温云软。
缩小版的温云软。
小小的手被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握在手心,天真无辜的眼睛仍望着渊海之后的故土:
“叔叔,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去一个好地方,”那人满足地笑笑,“去一个可以让你成为大英雄、改变两个世界的地方。”
漫长涛声里,温云软终于再次出现在了渊海尽头。
她孤身一人,还是离开时的那副模样,衣衫褴褛,面huáng肌瘦。
面对滔天巨làng,她惊惧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而后毅然决然地便跃入其中。
“有个小孩!”
云层间响起一道柔和的女声:
“快点,赶在风bào之前,说不定她还有救。”
一位劲装打扮的修士钻入海中,片刻后,捞出了湿淋淋的温云软:
“咦?”
那人手掌一拂,取下了女孩太阳xué两侧的贴片细细嗅了嗅:
“这是……这是提纯改良后的妖蟒毒素。她是从哪里来的?”
女修抱住温云软,怜爱地摸了摸她湿润的发顶:
“可怜孩子……妖蟒的毒,一定让你吃过不少苦吧……”
李一格头有点疼。
记忆中的真实如镜子一般破碎,她游魂似的飘在半空,先是追着安纳金的身影,穿过一条条长廊、教学楼和无尽星海,而后跟在温云软的身后,进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幻梦。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操着陌生的语言,安抚那个领温云软离开的成年男子:
“哦,不用担心,她潜意识中关于实验开始前的记忆会被封锁。”
“需要多久?”制服男子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火焰。
“不知道,要看给什么类型的梦吧。”
“痛苦的,越痛苦越好,”制服男人毫不犹豫,“从这种天真的人脑中散布恐惧,会比让她开心产出更多的能源。”
白大褂迟疑片刻:“她年纪太小了,万一承受不了……”
“不过是个试验品,纳西索斯,放弃她的是她的母亲,不是你。”制服男人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实验成功意味着什么……流芳百世、万众敬仰……你的功绩会被记载在每一颗沉睡但有力的心脏上,会成为人类文明向真理边界开战的战旗!”
“好吧……”
纳西索斯犹疑片刻,开始往贴片上涂药:
“但是艾波,你确定不会大规模使用研究成果的,对吧?我是说,那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
“哈。”
艾波发出短促的气音,听不出究竟有没有笑意。
纳西索斯抿起唇:“而且安纳金·艾勒蒙……他会同意吗?那毕竟是他爱人的家乡。”
“我太了解他了,”艾波自信而轻蔑地笑,“这个人掌控欲qiáng,缺乏安全感,稍加擅动,就会头脑发热,自以为是地牺牲一切来挽回他的爱人……”
“但……”
“你想说什么?”
纳西索斯忧心忡忡道:
“但神话的启示……”
“够了!”艾波提高音量,“别跟我扯爱尔兰人那套!什么黑艾波禁止进入国度,白艾波输给艾勒蒙。我告诉你纳西索斯,艾勒蒙成为国王,那是神话里的故事,而我——现实中的艾波——会战胜这个自以为是的对手、成为无尽宇宙之王。”
“但愿你不会被困在果壳之中。”
纳西索斯喃喃说完,将贴片粘在了女孩太阳xué两侧。
梦境开始扭曲,平整下来之后,就是炎热的午后。
娇小的女孩站在大门前,领路的是李一格再熟悉不过的“妈妈”。
那些叫“一格”的声音统统被套上重叠回响,唯一清晰有力的,是那声“阿软”。
“阿软,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姐姐了。”
李一格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看完了?”
她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
这个女人曾经频频出现在其它梦境里,如今却和她面对面说起了话:
“我是你。”
李一格一愣:“啊?”
“嗯……也不完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