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玩儿的。
李一格很少做这么有意思的梦。
日光澄澈而温和,走到浓yīn之下,一柄大树伞冠便足将嘈杂滤走,只留下带着淡淡烟火气的市声。
树下有把折叠椅,挤在石桌椅的边角里,不情不愿地蜷缩着。
三个人坐在桌上,桌子中心叠起一副花里胡哨的牌。
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便随意招呼道:
“来打一把?”
李一格想说她不会。
不过这些人招呼的并不是她,站在她身后的人一口应承下来,洗牌、切牌,还不大熟练地玩了一个单手旋转切和ATM,结果不慎把牌she到了地上。
在善意的哄笑声中,她弯腰拾起,将牌卡码齐,规规矩矩地重新洗了一遍。
分牌。
出牌。
加牌。
后加入的那人忽然叫了一声“uno”,下家出了一张逆转牌,送她把手牌全打出去了。
“安纳金!”
金发灰眼的青年恍若未闻,神情专注地盯着正准备向其他人脸上贴纸条的少女。
“你放水?”
接踵而来的质问终于引起了安纳金的注意,他一挑眉,笑得恣意而风流:“这叫心理博弈,谁知道她手上有没有颜色卡呢。”
“他知道。”
树上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揭穿了安纳金的小把戏:
“他昨天送了少yīn一枚银质胸针,上面是有反光的。”
“你——”
安纳金笑着踢了一脚树gān:“就你聪明。”
树上那人就势跃下,站稳落地,激起一阵小小的浮灰。
她认真劝解:“游戏还是要讲究公平。”
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神态却迥然不同的脸,李一格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五官:
还好,还在。
虽然有点惊悚,但这梦目前来说还没那么噩。
说完这话,女人招呼也没打,转身就离开了。
李一格拖慢脚步,听见桌边的人絮絮叨叨地用外语抱怨了一句什么,而安纳金笑着宽慰道:
“她一向都是这个样子,不是吗?”
眼看女人走得远了,画面也渐渐减淡。
李一格原地驻足半晌,日光和浓yīn都化为灰白。
迟疑片刻,她还是小跑追了上去。
好在女人走得不快。
她似乎也是在漫无目的地闲逛,东边管一下闲事,西边做一回调解。
哪怕是再小的事情,也会用过分严肃的语调说教,好像当事双方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儿一样。
她一出现,正在玩闹的小孩儿都躲起来,回家玩去了。
女人对此没什么表示。
她管完了半条街的闲事,总算抵达了今天的目的地。
一家古色古香的小店。
李一格抬头一瞧,土huáng店招上写着“劳斯自动控制制造厂”,木头匾额上还垂了一串LED小灯。
这个混搭……有点微妙。
出于好奇,她紧随其后。
店内往来穿梭的都是机器人,不过框架结构都由更为轻便的木头、竹子等材料制成,白色经络绷在骨骼之上,发挥肌肉的功能,控制着木头胳膊灵活地各向转弯。
小店门口朝南,将它纵向三等分,大概在距门三分之二的位置摆了一条破旧的吧台,上面还有尚未洗去的陈年酒渍。
吧台到门口之间,摆了高高低低的各色圆桌,都不怎么新,看着很像从二手市场——或者gān脆垃圾站淘来的。
她闪身躲过一个不停碎碎念的迎宾机器人,搜寻片刻,在吧台附近找到了女人的身影。
“……好的,安全帽。”
吧台下拱出一个胖墩墩的小老头。
他满头是汗,鼻子额头都亮晶晶的,皮肤发红,眼里闪烁着狡黠与得意的光:“今天我可要带你看个好东西。”
“嗯?”
老头掏出两个蓝色安全帽,将其中一个塞到了女人手中:“快点戴好,今天给你看的东西,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女人摇头说:“我不需要这个。”
“怎么不需要!”老头瞪起了眼,“‘安全生产,重于泰山’,你还想不戴安全帽就进车间吗?”
女人只好戴上。
趁她戴帽子的功夫,李一格走到窗边,探头探脑地看了半晌,也没找到足以被称为“车间”的东西。
这家小店的规模太小了,小得拿它经营酒吧都显得破落穷酸。
一道短帘将它和外面高大的建筑隔开,免于遭受尴尬的讥诮,但缩在这么一条宽阔繁华的街道上,也不免收到异样的眼光。
“好了,这是少阳昨天刚送来的新传送阵。”
闻言,李一格过去瞧了一眼。
吧台之后,三个圆盘并排摆放,圆盘正北方树着一根高约半米的短棍,上方有个凹槽。
每个圆盘半径都足有两米,站得稍微挤一点,完全可以容纳三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