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可惜。天一观在他手里越来越衰败了,如今的天一观,只剩下了他一个光杆观主,和三个小道童,其中还有一个呆呆楞楞的。
老观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当中包含了太多的无奈、心酸、悲愤和怀念。
“我的时间不多了……”
这天,老观主召来了观里的三个小道童,他看着其中一个呆呆傻傻的小童发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啊。”老观主的声音里充满了悲切,他用期待又悲凉的眼神看着这个呆傻的少年,半柱香之后,他合上眼睛,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除了这个呆傻的道童,侍候在老观主身边的还有两个模样木楞、老实的道童,一个唤作相生,一个唤作不言。
相生和不言两人,都已经习惯了老观主经常看着小师弟发呆的场景。他们三人都是被老观主收养的孩子,最得老观主青眼的是这个呆傻的小师弟,老观主看待他的眼神总跟看旁人不一样。
“相生。”老观主用虚弱的语气说道,“拿我的卦来。不言,你把参茶端过来。”
老观主先是接过不言递上来的参茶,一饮而尽,才接过相生捧上来的卦。他猛灌了几口参茶,脸上已经现了几抹浅红,用参茶吊着最后一口气,他卜了最后一卦。
卦开。
同之前几次测算出来的一样。
老观主不自觉地流下两抹热泪。“还是这结果,还是这结果啊!”
老观主看着那个留着口水的傻道童,卦象显示出来的结果,同他十六年前,第一次看见这孩子时卜算出来的一样,这孩子,竟然是让凤凰观振兴的人。
他把这孩子抱回观里之后,只在襁褓之中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柳一弛,想来是这孩子的名字。只是,老观主养了这孩子没多久之后,就发现这孩子是个有问题的。
这孩子的年岁越大,就越是痴傻。时间的流逝,只凸显出了这孩子的傻样。
老观主不死心,他卜算,再卜算,每一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就是这样窥测天机的卜算,让老观主的生机,迅速地耗尽。若非如此,如他这般的修道之人,再活一个甲子不在话下。
而他,才七十岁,就是油尽灯枯之时。
“吾立一弛……一弛为凤凰观观主!相生!不言!好生侍奉一弛,待他如待我一般!”卜算之后,老观主身上已经没了力气,他是qiáng撑着,才说出了最后的话。
他的呼吸止住了,心跳也停了。生机止。
在最后,老观主依旧没有合上眼睛,他的眼睛望着那个傻傻的柳一弛所在的方向,他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是呆傻的柳一弛将洒落在桌上的香灰,塞进口里。
相生和不言虽然木讷,但老观主是他俩的恩人,如父如师,剧烈的悲伤压在他们心上,让他们忍不住大声嚎哭起来。转头看向痴傻的一弛师弟,更是让他们心中升起一股苍凉之情。他们以后可怎么生活下去啊?
就在相生和不言在替老观主整理仪容的时候,原本在一旁吃香灰的柳一弛,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又要照管刚刚仙逝的老观主,还得照料不停地咳嗽的柳一弛,相生和不言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
突然,柳一弛叫喊了一声,“疼……疼死了!自家房子塌了可真疼啊。”
在帮柳一弛拍背的不言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小师弟说话了!”
“咳咳咳……又疼又痒,我喉咙里是有什么东西啊?”
这下子,连相生都听到柳一弛说话了,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诧异着望着小师弟的动作。
只见柳一弛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从桌子上拿了水壶往喉咙里倒水,然后再吐出来,连续几次,柳一弛终于止住了咳嗽。
柳一弛这一连贯的动作,让相生和不言看傻了。
“师弟他……”相生想起老观主临终所托,马上改口说道:“观主他……好了?”
不言也点了点头,“还真是好了……”
相生和不言jiāo换了一下眼色,同时得出一个结论:师弟不傻了!师父的卦是对的!
柳一弛刚被屋梁、水泥墙给砸了个结结实实,一恢复意识喉咙里又充满了异物感。他正想感叹他怎么如此倒霉,就让眼前看到的场景给惊住了。
眼前分明是一间卧室,竹塌上躺着一个人,看不真切,另外在屋内还有两个年级看起来跟他差不多的年轻人,正瞪大眼睛看着他。
柳一弛的眼珠四处转悠,他怎么会在这?这是哪?在他二十一年的记忆中,他不记得曾来过这样子的地方。
“我怎么会在这?”柳一弛问道,按理,他现在应该躺在废墟底下,不死也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