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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前的广场上,众修士们纷纷站立不稳,惊道:“发生什么了?”
萧尘以剑支地,抬眼去看不远处的两人。
尹隋眸色血红,左肩被东衍剑气所伤,却不见鲜血涌出来——魔气太盛,竟瞬时将伤口缠住,令魔修丝毫感觉不到痛意。
同样,广场上震动逐渐剧烈的异样也没有分去尹隋半分注意力,他一手执剑,神色冷漠地朝前一劈。
剑气与空气相撞,甚至短暂地出现了火星。另一边的东衍抬剑生生挡下这一击,面色白如霜雪。
东衍闭了一下眼,掩去眸中的一丝红意。
他如今心魔缠身,其实最不应妄动灵力,但再拖下去,若他不幸身陨,三界中又还有谁能与尹隋相抗?
东衍咽下喉间甜血,正要再次凝结灵力,忽然余光瞥见广场上的裂缝里现出了缕缕金光。
东衍修为不俗,自是立即察觉到了玄极门地下的异样。
而尹隋也突兀地停下了动作,眉头皱起。
“他要逃跑!”萧尘在下面瞧见魔修转身,瞪大眼喊道。
胶着多个时辰的战况似乎终于有了进展,广场上的弟子们激动起来,一边有人竟高声叫道:“快追上去!他活不了多久了!”
此言一出,没等萧尘反应过来阻止,有难耐的弟子立时御剑而起,成群结队朝尹隋离去的方向追去,眼睛里闪烁着贪婪急迫的光。
要是自己能杀死尹隋,那是不是可以像东衍一样一战成名……
他们早忍了多时,既组成同盟来剿杀魔修,又为何要堂堂正正像个君子一般单独与尹隋对战?对付一个魔修,讲什么仁义道德君子之风……用尽手段杀了他便是!
尹隋其实压根没在意后边跟来多少人,他冷着脸,一边放缓速度御剑而行,一边用猩红的眼眸扫视夜色下黑压压的殿群。
玄极门地底的阵法正在逐步运转,尹隋已经察觉到身周仿佛被千万根细弦束缚收紧,估计再过片刻,阵法尽数打开之后,他便难逃一劫。
但尹隋此时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令他焦躁的只有一事——姜朔没能如约过来。
已杀得魔性骤起的尹隋心中掠过无数种可能。
或许这是姜朔设下的一个陷阱,玄极门根本没有留魂斛,今夜他可以把自己和那见鬼的宿殃一网打尽,再与东衍回九华,复原道侣之名。
又或者,姜朔早偏心于萧尘,自己打断了他的收徒礼,姜朔怀恨已久,在玄极门虚与委蛇多日,终于找到机会报复自己……
魔性在体内沸腾翻涌,让大脑的思考陷入凝滞,尹隋一双眸子红得似要滴血,唯一所知道的,便是自己的情绪趋于失控边缘。
“别过去。”他身后十几米远处,东衍抬剑拦住要冲上前去的弟子,嗓音沙哑道:“他不对劲。”
修魔者最忌急怒攻心,稍不注意,便是被滔天魔气反噬,灵核尽碎,爆体而亡。
被东衍拦下的弟子是其他门派的,急切地想追上尹隋,语气焦躁问:“尹隋走火入魔已深,此时不是杀死他的最佳时机吗?”
东衍沉默了一会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咳了一声,喉中涌出大量鲜血。
“仙尊!”那弟子失声叫道,但随即像是看见了什么更为恐惧的事情,退后两步,抖如筛糠般盯着东衍的脸,颤声问:“仙尊你……你的眼睛……”
东衍慢慢抬手摸了一下眼睛,冷淡道:“怎么了?”
那弟子更为害怕,连带着附近赶来的数名弟子,都纷纷看向这边,并露出如出一辙惊惧的神色。
“你的眼睛……”这弟子艰难地一字一句道:“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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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殃一把攥住姜朔的衣领,面目扭曲道:“谁在往阵法内注入灵力?”
姜朔咳出血沫,语气平静:“我不知。”
宿殃厉声问:“怎样才能停下!”
随着身周束缚感越qiáng,疼痛从四肢百骸涌起,宿殃并不是第一次这样恐惧,如今却更为愤怒。
今天若被阵法所伤,虽不至于令它灰飞烟灭,但也必会受伤颇重,它熬了这么多年,已快能够修成人形,怎能又一次前功尽弃!
宿殃手指骨拧得作响,忽然听见姜朔很轻地笑了一声,淡淡道:“你要是没有夺舍邝无极,兴许他还知道如何停下这玄极门的大阵。”
那张属于“邝无极”的面容狰狞起来,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姜朔可以清晰地闻到它身上传来的异样味道,垂睫向下一扫,姜朔看见“邝无极”露出的手腕上,已经腐烂到可见白骨。
难怪宿殃如此气急败坏,姜朔若有所思。
占据的躯壳受损,很大程度上也会制约宿殃的实力,现下又没有合适的比邝无极更好的壳子,宿殃面对着玄极门的阵法,可谓是颇有些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