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姜站在原地,仰着脑袋眺向那燕形风筝,果然,那剪刀似的尾翎已经飘忽在白云之间了。
她张张嘴,眼神迷离了一瞬,暂时忘怀了心间的烦郁。
贺兰粼一手牵着风筝,一手过来牵住她,引着她一块随风而跑。他本生得英俊,此时笑语中又含了三分的情,白纱袍中都宛若蕴含了阳光的味道。
“阿姜,咱们让它飞得更高些……”
申姜被他从后面把住双手,拿着风筝线。
一只在天空自由翱翔的燕子,就这样系在他们手中。
今日的风甚大,风筝反向拽人的力也很大。若不是贺兰粼帮她把着,她几乎要被风筝反向带飞。原来不仅风筝被地面上的人牵引着,人也反向被天上的风筝牵带着……
申姜会心一笑。
她望向那极接近太阳的地方,唇角泛出两个晶莹的小涡。
几个月以来,她都没这么发自内心地笑过一次。
申姜盯着风筝,贺兰粼却盯着她。
他的手,几乎在风中颤抖地,将她圈在怀里。
什么风筝什么白云,在他眼中都是一片无味和冷淡。他心心念念的那点热忱,尽皆凝注在她身上。
他带着点奢望地想,若是她每日都能对他这样开怀地笑,像看风筝一样怀着真切情意地看他,那该有多好,多好……
贺兰粼蓄意随她一起转了个圈,细细的风筝线便将他们绕在一起,无限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申姜回仰着头,露水似的眼波瞧向他,带有疑惑。
贺兰粼微微动情,就想垂下头,将她那姣好可爱的双唇吻住。
申姜身子一僵,也不知躲,也躲不开……
而恰在此时,不远处忽传来一阵细细的轮椅声,将两人之间这温暖怪异的氛围打破。
原是今日天色好,李温直推着路不病出来晒太阳。
他们没料到贺兰粼和申姜在此,愣了愣,转身就欲跑。
便是这么一愣神的工夫,申姜已如滑鱼般离开贺兰粼的怀抱了。
贺兰粼意兴萧索,没好气地说,“滚回来。”
路不病挠着脑袋嘿嘿一笑,叫李温直将他推回来。
“微臣不知陛下在此,扰了陛下雅兴,着实该死,该死。”
贺兰粼淡淡斥道,“你有侯府不回,老在皇宫晃悠甚么?”
路不病赔礼道,“是,臣明日就带着温直回府。”
贺兰粼轻哼了声,别开申姜,和路不病说些有的没的。
李温直趁机来到申姜身边,拉着她的袖子,低声请罪道,“申姜,对不起啊,昨天我口不择言,竟对你说出那样的话来……我给你赔礼,你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申姜摇头道没事。
李温直见申姜并没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路不病迟迟留在宫中没回府,还是李温直再三请求的。她想和申姜多亲近亲近,两人好一道商量些脱身的计谋。若是和路不病回了侯府,就真得伺候这瘸子一辈子,再无出头之日了。
申姜想把董昭昭生日宴的事情告诉李温直,在贺兰粼的视线中自然办不到,便佯装打了个喷嚏,道有点冷了。
她跟贺兰粼说,“我先让李温直陪我回去,添件衣衫,一会儿便回来。”
贺兰粼挥了挥手,顺势揽住她的腰,“不必,我陪你回去吧。正巧我也得去批折子了。”
申姜有苦难言,生生被和李温直分开。
路不病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挑了挑李温直,附和道,“陛下说得正是。温直,你一会儿还得推我回去呢,中途走了怎么行。”
他拈了一朵快要凋零的小花在手,带着点含蓄的笑。望向李温直的目光亲切而温柔,情不自禁,哪似从前那副凶巴巴的样子。
李温直不愿意,她想和申姜。路不病将手中的小花送给她,却被她打掉了。
路不病一愣,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申姜冷眼瞧着路不病和李温直,觉得这两人着实变扭得很。
李温直摆明了一片冷漠,对路不病了无情意,而路不病却和天下第一次陷入恋河的男女一样,初初动了情愫,尝到了爱的美妙滋味,不愿放手,头脑发热,热忱满满。
从断了双腿后,他一直颓废着。从前他以为男人活着,除了战死沙场建功立业,也没别的盼头。如今竟好像枯木逢chūn,堪堪又寻回了生的趣味,满心满眼,都是李温直。
申姜不禁要想,若是路不病知道李温直过几日就要从他身边彻底离开,他会不会伤心欲绝?会不会难过得想上吊?
然而还没等她多想,身边的贺兰粼已经将她带了开去。
他揉了揉她的脸蛋,自顾自地说,“嗯,是凉了,是我的不好,出来没给你多带件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