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真的累了,真的在想……要不就这样吧?
她不跟他对着gān了。
她没他疯,也没他豁得出去。
命和皇位,这两样最重要的东西,他都可以不要。他那俊秀的皮囊下藏的心肠,真令人可怕。
贺兰粼垂下头冰凉地抚摸她,他的睫毛笼下来,聚成一洼纤长的黑影,犹似梦魇般笼罩着她。
“……所以阿姜,不要害人害己。同样,今天的事也没有第二次。”
申姜的任何情绪都被吞没了,唯剩下痛恨。
她道,“萧桢,你不会有好报的。当初我找谁不好居然找上了你,真是瞎了眼盲了心。”
贺兰粼听她这么说,怃然愣了一会儿,神色凉惘惘的,好似独自一个人被遗弃在原地。
他悲哀地自言自语,“恨我就恨我吧,反正恨我的人多得数不胜数,也不缺你一个。恨到了极处,说明也是把我放心上的,总比忘了我qiáng。”
申姜怒目而视,想用目光将他扎个洞穿。
她能办到的,也仅仅止此了。
她总不能比他还疯,为了一己之求,害了李温直那些无辜的人。
……
三日后,新帝的登基大典。
贺兰粼和他从前那个父皇性子差不多,不喜张扬铺张,因而这登基大典只是简单地进行,过程甚是简素。
可他的手段却一点也不素,几日来,朝中的不归顺者被他剪除了个七七-八八,世人尽领教到这位年轻帝王的厉害,无人胆敢再行逾矩。
因种种原因,申姜没能在登基日同晋后位,也没能和他同日参拜天地。
世族们巴不得这后位空出来,一时喜不自胜,跃跃欲试地想把自家的女儿送进宫,根本就无人注意到申姜。
申姜这样枯守在皇宫中,望着窗外淡淡的天空,掠过的飞鸟,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生活。
外人根本见不到她,她也见不到外人。
唯一的一次见外人,还是沈珠娘特意进宫来看她的。
申姜问沈维怎么样了,沈珠娘面容暗淡,咬唇道,“他……在牢狱里生了鼠病,前日便去了。”
申姜一惊。
沈珠娘眼珠全是血丝,愧仄道,“那日我本来想着让他帮你抵一些罪,也没什么大gān系,沈家花钱再把他赎出来就是了……当初耶娘也是这般捞我的,谁料到还没花钱,就,就出了这般的意外。罢了,罢了,都是我这做姊姊的对不住他。”
申姜见她身子摇摇欲坠,消瘦了不少,可知这几日受的折磨匪浅。
贺兰粼说要杀沈维,就真的杀了。
沈珠娘恸然道,“阿耶认定我吃里扒外,害死了自己的亲兄弟,骂我是个不孝的东西,要将我从家谱除名。我也确实……该骂。我救你不后悔,但沈维确实因我而死了,阿耶就算将我打死,我也不敢有一句怨言。”
申姜痛道,“怎么,你阿耶竟要将你打死?”
她从前羡慕沈珠娘在家里备受宠爱,从没想到沈老爷竟能如此狠心,打死自己的女儿。
沈珠娘泣不成声,“沈维他是男儿,阿耶将来要把爵位传给他,和我们这些女儿不同。我有违族规,害死骨肉至亲,依族规要当众被荆条打死。今日来见你,想来是最后一面,我阿娘虽心疼,却也保不住我。”
申姜如欲断肠,沈珠娘本是为了帮她开脱才得了如此大罪的,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珠娘被族规处置?
能管这事的,也就贺兰粼一人了。
无论怎么样,她都要保下沈珠娘。
第38章求他
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对她来说自是难如登天,对贺兰粼来说却只是一句话的事。
申姜万分不情愿去找贺兰粼,她与他早就闹翻了,势如水火,去了就是自取其rǔ。但她总不能对沈珠娘坐视不理,虽难堪,却也得去见他。
她不禁怀疑,贺兰粼早就算计好了这一步,故意捏着她的死xué叫她屈服,他说要将她的硬骨都磨gān净,并不是说着玩的。
申姜真的很累。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来到勤政殿殿口,等了半晌,却没能见到贺兰粼。
当值的江无舟解释道,“陛下昨晚饮多了酒,现下还宿醉着,吩咐了谁也不见。不过刘姑娘来了……”
他顿了一顿,觉得称呼申姜为刘姑娘不大合适,但她没有位份,又不能称呼别的,只得模棱两可地道,“嗯……您来了,陛下一定心悦,定然会见。待一会儿陛下醒了,属下就去为您通传。”
申姜没有办法,点了点头,伫立在簌簌的冷风之中。
已是秋末初冬,天气寒凉,她站了半晌,便觉得脚趾发麻,玉指素臂被冻得通红,朱唇也覆了一层霜色,却仍咬牙坚持着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