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
路不病眯了眯眼,下意识看向旁边。贺兰粼面色平静,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路不病继续问道,“你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了吗?”
申姜深吸了一口气,本来她还不敢如此照直地点出华内侍的名字,但此刻有贺兰粼在,莫名其妙地多了几分胆气。
她带着几分赌的成分,将那日听到的全说了。
路不病性子bào躁,闻此差点把手边的茶杯摔碎。
“怪不得本官快累吐血了,也没在乱葬岗找到沈珠娘的尸身!”
贺兰粼轻轻地咳了一声。
路不病一滞,顿时收敛,“那个,你听得可真切?”
申姜坚定地点点头。
“亲耳所听。”
就是因为听这些肮脏事,她才误摔了长寿面,才毁了和贺兰粼的约定……当然,这些不能在路不病面前讲出来。
申姜忍不住去看旁边的贺兰粼,见他眉心微低,似被她的话所触动。眸色一抬,泛出点微小的责备之意,仿佛在怪她没早点告知他此事。
申姜略有窘迫地避开贺兰粼的目光。
她叩首在地,“还恳求路大人查清事情的原委,莫使李温直平白含冤而死。”
顿一顿,怜然求向贺兰粼,“……也恳求贺兰大人了。”
路不病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他的举止口令,都朝贺兰粼看齐。
贺兰粼礼貌又含蓄地将申姜扶起来。
他分寸正好,能让外人觉得他们二人毫无关系,却又能让申姜感受到那热融融的暖。
他低声向她保证,“我会帮你救人。”
申姜放下心来。
路不病见此,也正正经经地走上前来,“本官是看送你们的云鹰卫统领,秀女有事,本官自然会主持公道。”
申姜低眸,“多谢大人。”
……
申姜走后,路不病紧绷的脸皮轻松了许多。
“潜伏了一个月多,老狐狸的尾巴终于被揪出来了。”
他凑到贺兰粼身边,追问道,“殿下,咱们要不要借着此事,现在就动手,告到昏君面前,把华莲舟给做掉?”
贺兰粼喝了口茶,苍白而冰冷的下颌上显出一个很淡的微笑。
“不必那么着急。”
路不病失落地哦了一声。
自从跟了前太子,路不病热血难凉,时常想痛痛快快地杀一场,简直比殿下本人还着急复国。
偏生殿下是这样淡薄的性子,能忍,凡事又都讲求思虑周全,简直快要急死他了。
贺兰粼手指轻扣了扣桌面,凉凉慢慢地说,“华莲舟是惠帝身边的红人,借此事拉他下马,或许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到了时机……我会亲自下手。”
路不病欣喜道,“杀个gān净。”
贺兰粼垂首,眼窝蒙下一片yīn影
“嗯,杀个gān净。”
顿一顿,又说,“以后,莫要再管我叫殿下了。”
路不病一愣,“那唤您什么?”
“随便什么。”
路不病有些犯难,脸上颇为迷茫。
他知道,今日他和殿下议事,差点被那刘姑娘撞见,殿下不欲让她知道他们的隐藏身份,毕竟是谋反的事,太过于危险。
“您这是何必,您昨晚害了高热,都是她害的。一个普通秀女罢了,为何要把她放在心上呢?”
贺兰粼不语,眉间却深以为然。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当他陷入全然的黑暗时,只有那么一抹娇丽的倩影,能愈合他内心无法填堵的伤口。
他沉吟片刻,薄唇微动,给了个不清不楚的答案。
“因为她……很让人着迷吧。”
……
暗室,哗啦一声,门锁开了。
路不病将铁门推开,一缕阳光直刺入黑漆漆的暗室内。
“李温直,出去吧。”
李温直蜷缩在角落里,泪水沾湿了衣襟。她之前被污蔑杀人,满心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想路不病此刻忽然放人,倒叫她有点惊诧。
“我……你们……”
“什么我啊你的,支支吾吾地做什么,赶紧滚出去。”
路不病没什么好气,“你命好,有人冒死给你做了人证,证明你无辜。爷也宽宏大量,抓住点能放你的机会就大做文章,立刻赦免你了。”
他瞧着小姑娘可怜,特意夸大了自己的功劳,想逗一逗她。
李温直却好像还没从惊慌中缓过神来。她直愣愣地跑出去,嘴里喃喃念叨着,“……申姜……一定是申姜。在这长华宫,除了她没人会救我。”
路不病见她完全无视自己的样子,略微有些不满。
他叫住了人,“喂。”
李温直回头。
“不谢谢爷么?爷救你的。”
夕阳中,两人对立而视,四目撞在一起。
半晌,李温直才噘起嘴,不情不愿地道了句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