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渐渐收紧,贺兰粼的身形微微弯下来,眸色又哑又暗,仿佛一时要将她吃了似的。
他的唇贴近她,仿佛要吻一吻她。
申姜脑仁发麻,一把推开他,“别,别这样。”
贺兰粼被推得肩头微颤了下。
他怔了怔,片刻间,神情已比雪色还冷。
申姜略悔,赶忙补充道,“……毕竟是在宫里,会被人发现的。”
贺兰粼长嗤了声,也不知是在嘲谁。半晌,终是没再纠缠,放开了她的一只手。
两人并排走在御湖边,相对沉闷,只有簌簌的风声安谧地chuī过耳边。
好一会儿,他才问,“因为那宦官的事,御林军老缠着你,你很苦恼吧?”
“不算苦恼,只是问一句话罢了。”
申姜很快答道,有意表达忠诚,“我没和他们提起你,半个字也没有。”
贺兰粼轻淡地嗯了声,像是不怎么在意。
之后再无话。
他平日总喜欢黏着她说话,今日却显露冷淡。若非自己的手还牢牢被他拿着,申姜还真恍然以为他们只是并排行走的陌生人。
她愈发怀疑贺兰粼听见了她和叶君撷的话。
只是……若他真听见了,必得发狂发怒地来质问于她,又怎会有这般平静的光景?
申姜难以索解,神思不属,左右不安。
离了湖边的一片树林,来往的宫女太监逐渐多了起来。
申姜道,“前面就是秀女住的地方,我先回去了。咱们在一块,恐叫人看见。”
贺兰粼出奇地没反驳。
申姜转身欲走,他却又勾住她的一根衣带,“我跟在你后面,护你回去。”
申姜为难,“不过十几步的路程,就不必了吧?”
他道,“我是侍卫,你是秀女,护你回去,天经地义。不必避嫌。”
申姜无法,只得唯唯以应。
在长华宫居住时,贺兰粼常常潜入她的寝房中,与她私会。如今到了鹿台,见面的机会比从前少了许多。
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过往的宫女和太监都认得云鹰卫的衣着和佩剑,一时间倒也无人注意。
直到了寝房门口,申姜欲关门,贺兰粼却以手不冷不热地挡住。
他推了下她,随手闩了门,却也进了她的房室。
申姜惊噫,“你做什么,你这样会被人发现的!”
他不理会,高挑的yīn影将她笼罩,柔声问,“不想让我多陪陪你吗?”
申姜哑然。
自是不想。她甚至想与他立即划清界限。
见她痴痴怔怔,贺兰粼自顾自地走到妆镜台前,漫不经心地说,“我不过是看你口脂有些花,想替你擦一擦。你要我走,片刻我便走了。来,坐下。”
申姜堪堪坐下,心中那股不安却越发厉害起来。
她瞥了瞥铜镜。
口脂是有点花了。
她拿起一块软布,“我自己擦一擦便好……”
贺兰粼却沉沉止住她。
他道,“我替你擦。”
他站在身后,申姜的后脑勺仰靠在他身上,忽然闻到一股淡微若无的异香。那味道如兰馨之气,丝丝如缕,断断续续地飘入鼻中。刻意嗅闻,反倒闻不见了。
申姜阖了阖眼,下意识地舒展筋骨,全身都放松了。
贺兰粼柔滑的手指拂过她的唇瓣,替她擦去了口脂,随即又替她解开了紧勒的发髻,以及发髻上沉重的珠花。
申姜头皮骤然一松,更感觉四肢百骸舒惬,说不尽的松适。平日回到寝房时,她也拆散发髻,却不如此刻这般心神宁静。
她懒然道,“为什么拆我的发髻?……我,我一会儿还要出去见李温直。”
贺兰粼摩挲着她的下巴,语调柔和而缓慢。
“申姜不喜欢这样吗?”
申姜垂着眼皮盯了眼窗外的日头,还未到晌午,也不知怎地她这般倦困。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刚才在风里没闻见。”她轻轻地靠着他,痴怔地问,“……是什么?”
他道,“为你调的。”
申姜嗯了声,意识已有些辨不清。
男子将她抱起来,放到了榻上。
申姜揉了揉眼,见贺兰粼正垂头瞧着她。
他的目光,深奥黯淡,如两根冒着黑火的冷针,与这舒缓宁和的香气格格不入。
申姜顿觉浑身都被扎了下,不太对劲儿。
她挣扎着坐起,却又软散无力,弱弱地倒在了贺兰粼的肩头。
她四肢麻木如失,重重地掐着自己的肉,才换来意识一刻的清明,“你,你是不是知道了?”
贺兰粼蓦然笑。
他无喜无愠地拂过她的脸颊,“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什么,都会一如既往地喜爱你。”
申姜眼角沁出一片湿,她晓得自己是中了某种迷香,必须立即chuī风,才能清醒过来。可她周身的骨头都跟融化似的,坐直亦不能,哪有半分力气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