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办错了事就是办错了,卫无伤不敢奢求谅解,只沉声道,“属下办事不利,请陛下重重责罚!”
贺兰粼斥道,“滚下去。”
卫无伤如遇大赦,匆匆退下去。
申姜为贺兰粼所控,双脚不能着地,柔弱的身子如飘在雨中的一瓣莲,挣扎着落泪。
“放开我!”
她跟他吼。
贺兰粼将伞丢在一边,晦暗冷淡地警告她,“……你最好别再给我乱动,不然我不保证做出什么事来。”
申姜的容色蒙上青灰,别有恨意地盯着贺兰粼,如看一个陌生的仇人。她使尽全身力气想要摆脱他,就像他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
贺兰粼心中一剜,他漏夜冒雨上山,原是思念她,想来看她一眼的。
不想刚一到便见此处火光冲天,闹了大乱子。他担心火势太大会伤害到她,疾走了几步,却正好撞见她在被沈维追。
他不禁又冷笑,又庆幸。
若是他今夜没有上山,她是不是就真跑了?
他着实低估了她的本事,和那大得包天的胆量。这副娇不胜衣的弱骨之下,全都是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他是那么地喜欢她,软磨硬泡,低声下气地求了她那么多次,挽留她那么多次,到头来她还是把他当仇人看。
她的心是石头做的?
想离开?除非他死了,除非他骨头都磨成灰,否则他永远都不会放手。
申姜仍在瞪着他。
一阵苦味浮上心头,贺兰粼既悲哀又愤怒。他恨不得捂住申姜的嘴,拿刀架在她脖子上bī她说爱他,无论真的假的,总比她这样无穷无尽地和他赌气qiáng。
又爱又恨,着实是世间最痛楚的滋味。
这时沈老爷听得贺兰粼的声音,惊觉新帝驾临,匆匆携着全家老小上前跪拜。
严格来讲,这场火事都是由于申姜和沈维互相算计,和沈氏其他人关系并不大。
出事时,沈老爷正在沈氏祠堂诵经,并未料到沈兰娘的厢房会忽然起火。
祠堂之事,何等重要,出事后沈老爷急于抓拿那纵火的小厮,不料那小厮却被新帝抓了。
几十把火把齐齐燃着,把昏暗的雨夜照得刷亮。
沈老爷这才看清,那小厮根本不是小厮,而是个容色秀美漫是泪痕的姑娘——申姜。
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怎么会是申姜?
他唇瓣哆哆嗦嗦,琢磨着怎么措辞合适。
教女不严?申姜又不真是他的亲生女儿,连义女都算不上,只是在沈氏族谱中挂个名罢了。
况且她是未来皇后,新帝心尖子上的人,他怎么敢以父亲自居?即便她烧了沈氏祠堂,他也不能当着新帝的面兴师问罪。
沈老爷前怕láng后怕虎,在这位年轻冷厉的新帝面前再三思忖,不知所措。
贺兰粼身边的江无舟最善于察言观色,见此率先道,“不知沈老和夫人是怎么教养儿子的,就凭他方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混话,杀一万次也有余辜。”
这是说,陛下真正生气的,是您二位那宝贝儿子。
陛下的女人也敢觊觎?
沈老爷和沈夫人对望一眼,方才沈维口中说的那些污言秽语,虽然他们都听见了,但当时急于救火,谁也没往深里想,只道自家儿子又和哪个婢女开玩笑……怎料到沈维好色至此,竟犯下如此混事,连新帝的女人都下手?
沈夫人面如土色,啊地一声轻呼,瘫倒在地上。
当初她把申姜的身份隐瞒了,就是怕沈维惹乱子,这下倒好,全都弄巧成拙了。
想他们沈氏从前只是中等世家,有没落之势,好不容易立下了从龙之功,家族兴旺指日可待,却被这一晚上的事毁得个gāngān净净。
眼下,也就只有奢求保住全家的人头了。
贺兰粼扫视着他们,“查清楚火是谁放的了吗?”
沈老爷一凛,立即答道,“回陛下,还不曾。”
贺兰粼yīn柔地抚了下臂间的申姜,口吻轻轻慢慢,更显压迫。
“是她放的吗?”
沈老爷瞪着眼睛,如何敢说。
贺兰粼冷淡道,“说。这是你沈氏的祠堂,若真是她放的火,我不会姑息。”
沈老爷迟疑道,“……是?”
申姜被贺兰粼一抚,直从脊髓透过一股寒意,毛骨悚然。她双眼微微涣散失去焦距,怃然和颓废之意不胜烧心。
他这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反抗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在此时沈珠娘忽然站出来,轻声禀告道,“陛下,阿耶,火应该不是玉娘妹妹放的。雨水太大,臣女看见厨房用剩下的火油漂到了兰娘妹妹厢房前的稻草底下,不小心沾了火星,这才使得雨夜起火。……应只是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