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有何吩咐?”
叶君撷起身,沉吟片刻。
即便已竭力忍住,关于长华宫的一切还是久久地在他心间盘旋。
他皱皱眉,最终还是道,“长华宫的那几个云鹰卫看着有点面生,把他们的名册调来,我要查验。”
韩松领命而去。
叶家满门武将,说起来还有些实际的兵权,那些负责押送秀女的云鹰卫充其量不过是些不入流的鹰犬,和叶氏统领的御林军可无法相比。
不一会儿韩松就将名册送了过来,叶君撷细细翻看,发现能当云鹰卫的都是些下等人,甚至是寒门子弟,最高的门庭也不过是五品罢了。
当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一个复姓贺兰的侍卫蓦然令他指尖一滞。
那人名下来历空空,只说是建林贺兰氏人。
贺兰氏本也算是世族,后因故遭削爵,家道中落,无奈之下开始经商,经商又不成,后嗣也凋零不丰,门第就此衰落下去。
叶君撷心头一凛,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贺兰家唯一的儿子早已死了,坠马而死的。
如今这个贺兰粼,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去禀了华公公,说叶某有要事相谈。”
叶君撷吩咐韩松一句,当即携了名册,套车入宫。
……
长华宫,一个噩讯传来。
在长华宫的两百多名秀女中,惠帝要抽签选取十人,入宫侍驾,其中申姜和李温直的名字都包括在内。
至于为何那么巧两人都被抽中,谁都心知肚明,华莲舟摆明了就是公报私仇,要她二人送命。
两套金锁具摆在申姜和李温直面前,叫她们入宫那日穿戴好,以方便惠帝玩弄。
李温直眼泪簌簌而落,唯一依靠的人只有申姜。
“我们怎么办?”
她们曾尝试过许多条路,但每条路都被堵死了。
“贺兰大人会救我们吗?”
李温直怀着最后一丝希望。
申姜也面容惨淡,她一向能bī迫自己在慌乱的时候镇定下来,此刻却惶惶难安,怎么也拿不定主意。
对于李温直刚才的那一问,答言应该是“会”。
贺兰粼的确不会坐视不管的,他昨日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过,五日之后,最晚十日,就会带她离开这里。
可是……受人恩惠,必定要有所报答。
她从前为了活着连德性都不要了,选中贺兰粼,就是因为他家世单薄,温和随善,可以呼之即来弃之即去,谁想到他竟会造反?
看他昨日那意思,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受他的恩惠越多,将来报答得也越多。
若贺兰粼真是刺杀惠帝的刺客,她要跟着他一块去造反……吗?
那是天大的罪。
而不论她,还是李温直,都只是布衣良民,都只想好好活着罢了,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也没那个能力。
惠帝bàonüè荒诞,十几年间义军起了一波又一波,却始终无法推翻惠帝的统治,自身反而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申姜多希望贺兰粼手上的伤只是偶然,自己只是想多了罢了。
申姜思忖片刻,难以将这番胡乱猜测和李温直明说,只对李温直道,“……吉凶难料。但我们努力的话,吉的机会大些。”
李温直眼泪未gān,“……咱们前几日还托付小夏给叶家送信,没准叶家真会来赎人呢?”
叶家?
这条路恐怕更渺茫。
李温直见申姜不语,直感走投无路。
“华莲舟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若是被我爹爹和师兄遇到了,必得将他一刀剁了喂狗,以解心头之恨。”
申姜轻声道,“你心里骂归骂,莫要讲出来……”
她眼皮猛烈地跳了一下,忽感觉背后脊背一冷。回头一看,却是华莲舟带着几个小太监,不知何时已站在她们身后,那双死鱼眼珠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们二人。
申姜心里咯噔一声,李温直面如土色,顿时傻了。
云鹰卫钟无咎也在,见此连忙劝阻道,“公公,这两个女子胡说,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们一般计较。”
华莲舟却面色铁青,斜着嘴毫不留情地叫道,“来啊,将这个口无遮拦的贱婢拖下去,把所有牙齿都给咱家打掉!”
他右手仅存的两根手指翘起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皇宫之中属华莲舟最卑鄙yīn毒,谁言语冒犯了他都要遭狠毒报复,更别说这断指大仇。
华莲舟认定手指是路不病断的,路不病既和申姜不清不楚,申姜又和李温直关系要好,那么这三人都和他有大仇,他要绑起来一块收拾!
申姜拦在瘫软的李温直跟前,“还请公公手下留情!”
华莲舟目如毒钉,“方才诋毁本公公的,也有你不是?”
申姜嘴角一抽,诅咒的话她们确实是说了,但却不是诋毁,是真恨。事到如今,也只有死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