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姜微觉有气,又不是她赖在这里不走,她不知跟贺兰粼说了多少次分道扬镳,每每都被他漠然拒绝。
李温直脾气比申姜更火爆些,已经率先动起手来。
她在路不病面前唯唯诺诺,原是因为体力悬殊太大的缘故,然董昭昭只是个矮矮弱弱的小姑娘,便心无畏惧。
李温直使用武馆馆主阿耶传授“拳经”,在董昭昭身上推搡了那么几下。
本来是些三脚猫的工夫,但董昭昭实在太过娇气,只被蹭了那么几下,就哇地一声哭出来,“杀人啦!杀人啦!”
彼时贺兰粼还有无字辈的大将都不在峡谷军营中,只有双腿有疾的路不病听见了哭声,滑着轮椅出来。
他见董昭昭跌倒在地上,洁白的裙子沾上了泥巴,哭天抹泪,说不出的可怜……他立现怒容,喝道,“你们俩,gān什么呢!”
这一声喝,铿锵有力,声线里尽是威严之意。
李温直看见路不病顿时怂了,董昭昭则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对路不病哭诉道,“不病哥哥,我不过跟她俩说两句话,她俩就要打杀我。”
董昭昭哭得花枝烂颤,路不病柔肠一动,抚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好妹子,莫哭了。”
李温直解释道,“我没有,我只是……”
路不病严厉道,“闭嘴。”
他那双狭长的凤眸在李温直和申姜身上扫过,冷肃道,“这里是军营,不容胡闹。李温直,罚你去水塘边站规矩,不够两个时辰不准休息!”
李温直委屈道,“凭什么?明明是她先挑衅的。”
路不病敲敲手中竹杖,“凭我是你主子。”
申姜见路不病这般气势,辩驳的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贺兰粼说过,董昭昭自小在军营中长大,和路不病等人有十几年的情谊,简直就是这里所有爷们的妹子。路不病护短,无论李温直做没做错,他肯定都是向着董昭昭的。
董昭昭听路不病惩罚李温直,撒娇道,“无病哥哥,你最疼昭儿了。”
李温直恨然,终究无法违拗路不病,暗自抹泪地站到了水塘边。
路不病轻蔑地盯了一眼,盯着她站好,才重新收回目光。
申姜站在原地,花容失色。
董昭昭弱声道,“无病哥哥,她呢?她也打我了。”
路不病犹豫,“她……”
谁都知道申姜是殿下的女人,路不病作为下属,擅自惩治不好。
路不病叹道,“昭昭,推你的人已经罚了,就得饶人处且饶人。”
申姜又气恼又难堪,听着二人的意思,自己就跟砧板上的肉似的,任人处置。
她道,“董姑娘,你就完全没有错吗?你说我打你了,我刚才可连你的一片衣角都没沾到。”
董昭昭跺了下脚,又要落泪。
“不行,罚你和李温直中午不准用膳。”
申姜冷声道,“凭什么听你的,我偏要用膳。”
董昭昭怒道,“你敢?我……”
路不病气息一沉,“昭昭,够了。该罚的人都罚了,至于她,随她去吧。”
说着深深地瞥了一眼申姜,那眼神虽说不上怪罪,但也绝不是善意。
申姜一阵落魄,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着实令人酸心。
在这偌大的军营中,她和李温直就是两个孤女,两个外人,永远都无法融入进军营的环境。人家想欺负就欺负,到头来她能做的只是找贺兰粼诉苦,还能怎么样。
她默然片刻,念着自己的处境,那种想离开的冲动越发qiáng烈。
若是和阿翁一起生活,怎会有这样的污糟事?
……
午膳时,由于董昭昭被李温直“打伤”了,路不病特命厨房给她加了乌jī养生汤。
申姜的饭食没被克扣,一如既往,但李温直就惨了,站规矩根本不许吃饭。
申姜不愿屈服于董昭昭,横下心来,揣着自己的饭食送去给李温直,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见。
李温直站得双腿僵痛,拿着雪白的馍馍直落泪。
她忌惮着路不病的威严,还不敢吃。
申姜提醒道,“你过不几天就要离开这儿了,怕他作甚?”
李温直这才咬起馍馍来。
李温直悲然道,“阿姜,唯有你和我真心。将来我走了是走了,要留你一人在这地方受零碎折磨,我怎么能落忍?罢了,我也不走了,留下来陪你。”
申姜道,“别说傻话。你阿耶还等着你呢。”
两人攀谈一会儿,路不病的手下路过,朝她们轻轻地咳了一声。
申姜不能再逗留,只得先行离去。
她对李温直叮嘱道,“时间差不多就行,别傻乎乎地一直站着。”
李温直摇头叹道,“不行,不能早走,有人看着。”
申姜无可奈何,自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