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想去哪儿?”
躲在敬慧身后的晴鱼双手合十,法相庄严,俨然一位得道高僧模样。
云空亡魂大冒,额头汗如雨下。
这小孩怎么与敬慧一个口气?莫非……
“师弟性子顽劣,自有我这个做师兄的教导,可施主为何起了杀心?”
敬慧大喝一声,一尊金身罗汉巨像腾起金雾原地拔起,怒目圆睁,胸口挂一十二枚金色头骨做成的佛珠,既显佛性又露杀性。
云空两股战战,双腿不听使唤,任他怎么指挥,都无法挪动半步。
云空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行险偷盗,自然是有几分能耐的。
可这点本事在面对敬慧时却全无反抗能力,两者之间差距之大有如云泥之别。
“大师饶命!饶命!
小人愿用所有宝物换一次活命机会,还请大师开恩!请小师傅开恩啊!”
云空“啪”地一下跪倒在地,头如捣蒜,鼻涕眼泪混杂一块儿,模样甚是凄惨。
“我佛慈悲,施主诚心悔改,善莫大焉!”
敬慧身后的罗汉相散去,语气一下子就柔和起来。
云空暗自松了一口气,缓缓从地上爬起,但心里却升起一个挥之不去的念想。
“我如果现在逃,这和尚未必反应的过来,说不定……”
云空眼珠子一转,脚下如同抹了油,身子一滑,远遁百米开外。
这身法才对得起他“妙手空空”的身份。
只可惜,高兴不过三秒,迎面又走来一位肥头大耳的和尚。
那软趴趴地肚皮都快垂到地上了,走路一步三晃,谁看了都会担心他下一刻会不会摔倒。
可就是这慢悠悠地动作,云空无论怎么变幻方向,加快速度,还是“义无反顾”地撞到了那肥和尚的怀里。
软软的肚皮突然间硬如钢铁,云空脑袋上肉眼可见鼓起一个包,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冒金星。
“我佛慈悲!施主你走路怎么不慢些呢?撞到和尚我也就罢了,撞坏了花花草草怎么办?它们可都是生命啊!”
肥和尚的声音绵和,很具有感染力。
可听在云空耳中,无异于平地惊雷。
肥和尚摸了摸肚子,笑呵呵对着晴鱼招手:“小鱼儿快来,让师兄看看有没有受伤?”
晴鱼小跑着来到肥和尚身边,那一只蒲扇般的大手轻抚他的脑袋。
“敬善师兄,你再不来可就看不到我了!”晴鱼故作可怜。
“嗯?哪个敢欺负洒家师弟?”
敬善脸色突变,肥嘟嘟地圆脸凶神恶煞,加上那略显夸张的体型,云空吓得几乎失禁。
“施主为何要逃?”敬慧来到云空身后,声音清冽如寒风。
云空忙不迭地取下手上的戒指,扒拉出盗来的三件宝贝。
他痛哭流涕道:“是我一时鬼迷心窍。
东西都在这里,这位小师傅也没有受伤,两位大师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吧?”
“晴鱼,你怎么说?”敬善问道。
“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位施主杀性太重且偷盗成性,若是不加引导让他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早晚有一天会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让他随我们返回天众寺,沐浴佛法。”
云空如遭雷击,骂人的话一下子就涌到了嗓子眼,可想到自己的处境,还是识趣地憋回肚子里。
敬慧赞许地点点头,对晴鱼不计较个人恩怨反而为他人着想的举动颇为欣慰。
而一旁的敬善则歪着脑袋,心中却在想晴鱼说这话时不经意地表情变化。
那分明说就是在说“你小子等着被玩坏吧”。
进了天众寺,虽然性命得以保全,可吃素念经哪里是外人能耐得住的?
更不用说那些僧人对晴鱼的疼爱,进了天众寺与进了狼窝有什么分别?
罪过罪过!天众寺是个和善之地,这样形容寺院太不应该了!
敬善连忙念诵佛号驱逐心中的“妄念”。
就在三人决定了云空的生死时,另一边,两名天众寺戒律堂的弟子一左一右夹着敬智来与他们汇合。
敬智面如死灰,双眼无神,似乎是受了什么打击,精气神都遭到了全面摧残。
“敬智他怎么了?”敬慧作为师兄,还是非常关心这位有些调皮的师弟的。
虽然这次私自外出犯了戒律,但也不至于这幅表情,最多就是面壁思过或者打扫天众寺各处而已,何至于这幅表现?
“禀师兄,我们找到敬慧时,他被一名狐妖幻化地坤道(女道士)迷得神魂颠倒,阳气已经被吸了小半。
我们出手对付那狐妖,敬慧居然鬼迷心跳地阻拦我们。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祭出显神宝镜,将那化作坤道的狐妖打回原形。
那狐妖本体已有千年修为,我们不能力敌,但来时智远师叔赐下一道七品镇妖符,那妖狐被镇妖符击伤远遁。
敬智这次犯下数条戒律,回到天众寺必然是要被重罚的。
不过我看他……”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
我们说好要一起浪迹天涯,要去汤谷前看花开花落……
为什么?呜呜!”
敬善听不下去了,直接抽出裤腰带塞进他的嘴里。
“脑子被狐妖吃了?怎么满嘴胡话?带回去带回去!这次不罚他关在祖师闭关之处待上三五十年,都别放他出来!
丢人!”
……
天众寺,戒律堂。
执掌戒律堂的智远和尚裸露半个肩膀,肩膀上纹有一个大大的“戒”字。
“将敬智、晴鱼都带上来!”
晴鱼撅着嘴,双手背在身后,不情不愿地走到戒律堂中央。
敬智垂头丧气,身后还跟着两名押解他的弟子。
从他们身后又走进来八名弟子分列左右,待押解敬智的两名弟子归位后,智远和尚大喝一声:“尔等可知错!”
“弟子知错!”
晴鱼和敬智同时答道。
晴鱼声音清脆,仿佛不是来挨训的,敬智有气无力,散发着浓浓的暮气。
智远暗暗头疼。
晴鱼这小滑头颇受寺中僧人喜爱,若是罚他扫洒,且不说他年纪尚小,恐怕有不少僧人愿意替他干活,起不到丁点警示作用。
“让晴鱼去明心殿诵经,抄写经书。”下院禅师传音入密,智远依言照做。
“罚晴鱼入明心殿诵经一月,抄写经文不少于十卷。
晴鱼可有异议?”
“啊!一个月?十卷?师叔,可不可以缩短些时日,少抄一点?”
晴鱼委屈巴巴地看着智远,两根食指指尖轻轻触碰在一起,模样甚是可怜。
智远虎目一瞪:“讨价还价?你以为是去市集买菜吗?”
“哦!”晴鱼垂头丧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