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待太医退走,乾隆负手踱到永琪chuáng前,静静看着他叫嚣疯狂,平日里俊朗的面容狰狞似鬼,不堪入目,让他的耐心一点点流失。

  “够了!”这一声怒喝伴着一记重重的耳光,扇醒了疯狂中的永琪,永琪捂着脸抬头看向站立在他chuáng边冷冷俯视他的高大男人,心脏紧缩,丝毫不敢乱动。

  十二,克善,傅恒和那苏图等人进来探视时,正好看见帝王怒扇耳光这一幕,俱都一震,不知该作何反应。

  五阿哥都伤成这样了,皇上还舍得下这么重的手,而且又是打脸,看来这五阿哥在皇上心里怕是丁点儿地位都没有了。众人不约而同的想。

  愣神了片刻,见帝王回头,面色深沉的看来,他们才连忙跪下行礼。

  “五哥,你好些了吗?听太医说你的腿若好生保养,日后走路虽然微跛,走的慢些却也不大看的出来,你别太过忧心了。”十二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一上来就戳永琪心窝子,不过,观他脸上真诚的表情,一定是无意的!大家齐齐暗忖。

  克善瞥表情真诚的十二一眼,唇角微不可见的上扬。

  “你说什么?谁告诉你本阿哥的脚跛了?本阿哥好的很!不用你来假好心!还有你!你笑什么?你个恶毒的奴才!是了!都是你!本阿哥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挑唆,本阿哥怎会想到进山暗查?你和十二好狠毒的心思啊!”永琪啐十二一口,然后手指向克善,表情狰狞的控诉。

  他在受了极大刺激之下,混沌不清的脑子忽而灵光一闪,终于悟了。

  哦?终于明白了?可惜晚了?克善对他的指控不发一语,只眸色淡淡的看着他,嘴角略略扬起一抹极浅极浅的笑容,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分明。

  可这份浅淡到毫无痕迹的笑意却被心性狂乱的永琪感受到了,他当即目眦欲裂,指着克善的手不停颤抖,手背bào起条条青筋,转头朝乾隆悲嚎:“皇阿玛,都是他和十二教唆儿臣,儿臣才会有昨日的举动!他们意图借土匪的手暗害儿臣,您一定要替儿臣做主啊!”

  十二受到指控,表情僵了僵,朝身侧的克善看去,见他悠悠然站着,面容平淡,当即也挺胸抬头,毫不回避的直视过去,一副行的端做得正的实诚样儿。

  永琪以前跟小燕子一起时经常gān这种无故构陷大臣的事儿,只要哪个奴才或大臣招惹了小燕子,他张口闭口就是‘皇阿玛做主’,因而此时傅恒等人对他的指控不但不相信,面上还露出几分鄙夷。都落到这等地步了,还摆以前那得宠的调调,构陷嫡子宠臣,忒的没脑子没眼色!劝您日后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

  乾隆被十二和克善正大光明,行若无事的姿态给弄的面容一滞,心下不知该气还是该乐,调整了半晌情绪后冷眼看向永琪问道:“你说他们教唆你?你可有真凭实据?”

  “有!当时那苏图也在!他听着呢!”永琪激动的叫嚣。

  乾隆侧身瞥向那苏图,那苏图心头一凛,连忙摆手:“奴才不知!奴才什么也没听见。”

  乾隆满意的睇他一眼,转向目眦欲裂,欲瞪杀那苏图的永琪,缓缓开口:“永琪,莫说你口中的教唆这事是否是真,哪怕是真,你就没有脑子么?没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判断么?仅带10名侍卫你就敢进匪山?你凭的是什么?恩?凭你的料事如神还是高qiáng武艺?可惜,你两样都没有!你这样,已不是昏聩无能,简直就是愚蠢!愚蠢至极!朕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蠢物!废了一只腿也好!日后你就老老实实待在你贝子府里休养吧!若你安生,皇家还养得起一个废物。”

  乾隆的呵斥数落,虽然语气平缓,可用词遣句丝毫不平缓,字字句句都狠辣无情,将永琪批的一无是处,体无完肤。若拿来比较,这大概是满清历代皇帝中对皇子最为严厉刻薄的评价了吧。永琪之前被批‘昏聩无能’已失了隐形太子之位,这次更进一步,被指‘愚蠢至极’、‘废物’,这辈子铁定是永不能翻身了。

  众臣对视,面露了悟,待帝王发泄完满腔愤怒,齐齐跟在他身后退出永琪营帐,竟无一人留下垂问伤情。

  克善故意放缓脚步,留待最后,见大臣们已退出帐门,转回头睨向额头青筋bào凸的永琪,冁然一笑,轻飘飘问道:“五阿哥,观你我二人,如今谁是人,谁是狗?依我看,你眼下真真是láng狈似狗!呵……”还是只跛腿狗!冷冷暗忖,他扬起线条优美的下颚,轻蔑一笑,而后优雅的款步退出大帐,任永琪在他身后疯狂的嘶吼谩骂。

  “噗咚”,谩骂声停止,转为哀嚎,而后是侍卫疾呼“五阿哥,您怎么了”的声音传来。

  半天后,午间用膳时,克善闻听了‘五阿哥不慎从chuáng上摔下,受伤的腿骨完全折断,日后跛足更加严重’的消息,愉悦的笑了,胃口大开。

  第63章出巡十七

  五阿哥被救了回来,不但腿脚被废了一只,性情更是大变,已不是荒唐可以概括,若真要形容,大概‘乖戾’二字用在他身上更为贴切。

  整个大营整日只听见他的咆哮声和谩骂声,送进他帐中的器物俱都从瓷器换成了木器,连金属器具都一应没收,一是怕他整日的砸,太过làng费,二是怕他砸伤了人,太医医治不过来。没见打头几天,每一个进他帐房伺候的侍从都是完完整整的进去,头破血流的出来么?

  忙了足足半月,凭着一本账册为突破口,终于拿到了方式周犯罪的所有证据,将他和一gān心腹缉拿入狱,乾隆终于有余力来管管这个乖戾的儿子,走进他帐房一通声响震天的斥骂,甚至让侍卫将他抬下chuáng,狠抽了几鞭子,世界安静了。

  看着被乾隆吼的怔楞,背部被鞭打的血迹斑斑,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永琪,克善站在乾隆身后摇头暗叹:果然,这世上就是要以bào制bào,以杀止杀才能安宁!这不,闹了半月,乾隆只来了半刻这人就消停了。

  睨一眼地上瘫软如泥,眼底露出绝望的永琪,克善无声一笑,负手,跟着眉头紧锁,满脸厌恶的乾隆出帐,边走边漫不经心的开口:“他到底是你儿子,腿上还有伤,你这么待他,有些过了。恐会有人说你不慈。”

  “他若不做这些蠢事,不整天咒骂于你,叫嚣着要报复,朕也不会对他如此。朕容不得你被欺rǔ,欺rǔ你便是欺rǔ朕。可惜,有些人就是愚钝,总认不清现实。再者,这世上谁人敢说朕不慈?你?你个小东西可没有这么心软,会同情自己的敌人。”乾隆停步,转眼去看克善,刮刮他挺翘的鼻头戏谑道。

  克善摸摸被刮的麻痒的鼻头,乜眼朝他看去,笑的愉悦,“你的心意我领受了。不过,你确定这世上真没人敢说你不慈?你可别忘了,这五阿哥背后可有尊老佛爷护航呢。”

  乾隆一怔,忽而笑了,“你不说朕倒忘了。如此,正好让她看看她护着的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后宫琐事,她若想管,朕随她,可前朝……哼……”

  乾隆笑完,冷哼一声,未尽的话中透出森然的冰寒。有些人,他已经受够了。

  克善微微一笑,点头赞同道:“确实,老佛爷么,就该好好在庙里供着,吃斋念佛,不理俗务才是。你要尽孝也得尽到点子上方好!”

  乾隆瞥眼看他,搂住他的肩膀朗声大笑,边笑边连声道:“是极!是极!还是克善考虑的周到。看来,回去后,朕得给皇额娘好生修个堂皇的庙宇,方便她整日念佛才是!”

  两人站在一处,相对而笑,端的是默契,般配的紧。

  当晚,将方式周抓捕归案后乾隆再次召集众位大臣开会,商议后续事宜。

  待众人到齐,乾隆当先开口:“方式周已经归案,如今济南城里有何响动?”

  那苏图站出来答话,“启禀皇上,济南城中,民众听闻方式周被捕的消息后议论纷纷,情绪有些激动,但目前为止尚无聚众闹事者。”

  乾隆点头,“目前没有不代表日后没有,还记得上次民变吗?一夜之间便聚集了数万人,让官府反应不及!今次你得先行做好准备,预先抽调些军队去城中驻守,在开堂审理方式周之前,务必要确保城中安定。”

  那苏图应诺。

  克善皱眉,沉吟片刻后看向乾隆开口,“启禀皇上,奴才觉得此法不甚妥当。”

  “哦?哪里不妥,克善可是有不同意见?尽管道来无妨。”乾隆扬起下颚,温声鼓励。

  众大臣齐齐看向克善,暗忖:也就只有端郡王敢如此大胆的反对皇上决议了。不过,人每次提出的建议都言之有物,无怪皇上次次都会采纳,如此看来,皇上纳谏如流,也是个明君,可比盲目宠信五阿哥那阵儿qiáng的多了。

  克善点头,直言道:“方式周罪有应得,但民众受他蒙蔽,不知真相,如今咱们既抓了人,还派兵进城驻守,可能会引起民众更大的恐慌和不满,提前引发哗变。不若将方式周所犯罪行详细誊抄一份,明日公布于济南城内,让民众提前知悉,并对方式周进行公审,欢迎民众前来观看。方式周用罹难灾民的户籍为自己销赃做掩护,那所谓的变卖家产亦是个弥天大谎,实际上在各个富商手里打了个转又回到他手上,不但变相的收受贿赂,还得了个清廉的好名声,实在是个愚民弄权的高手!他如此作为,致使济南城内多少灾民罹难?到时,灾民们恐就不是聚众为他鸣冤,而是聚众要将他碎尸万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