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而父亲那边对此事的态度就更简单——是男人,能掰直她就行。

  我的建议没有丝毫用处。

  话是这么说,我却也不反对他来找我。

  这屋里向来冷清,有个客人来,也算添了人气。

  只要这人气不碍着我。

  而我只呆在卧室那一间房内,他确实碍不着我。

  应该说,我本以为他碍不着我。

  然而这位周先生未免休息得也太久了些。直从六点待到了八点。

  在他窝在房子里两个钟头之后,我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谬误。

  我饿了。

  我向来是自己做饭的。李嫂在这里只负责卫生。

  房里的设计自然全部是无障碍的,我也习惯了一个人行动。

  今天算个例外。

  实在没兴趣在陌生人面前展示厨艺,我转到客厅,让李嫂去做饭,并尽力忍耐住不去为他人摆弄我常用的工具而发火。

  至于他。

  赶人这种事我当然不会做。

  莫说他可能成为我的妹婿,即算是对陌生人,开口赶人也是无礼的。

  我约莫脾气不好,却从不至于失礼。

  又转身望见他背影。此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翻阅一本杂志,从彩页上的图看,似乎是本运动类杂志,也已经不新了。

  客厅里的书我从不翻看,现猜想,大约是一年前搬来时就布置好的吧。

  听到我对李嫂的吩咐,周先生态度诚恳地从沙发上回头看我:“真是麻烦邵先生了。”

  完全没有说服力。

  李嫂做的饭菜味道十分好,我却仍有些烦躁。心知是为不受控制的感觉所困扰,我尽力凝神静气,吃到一半便放下了碗筷。

  周先生倒是自然从容,竟用公筷给我夹了一朵西兰花:“邵先生未免吃得太少了些。”

  我懒同他费口舌,重拾起筷子吃了几口。

  他似乎觉得夹菜的行为受到了认可,又做了几次。这样一来,我这顿吃得却比平时还多了。

  只是心情依旧不愉快。

  这个人实在狡猾,滑不溜秋的,连对他发怒都找不见理由。

  想来我妹妹比我更火爆的耿直性子,对上这类人,是万万没有胜算的。

  这样看来他成为我家人的概率却也不低了。

  6.

  饭后,他终于告辞了。

  该说他对我的界限看得分明么?确实我是不能再忍任何一步了。

  为了嘉奖他的“聪明”,我亲自将他送到楼梯间。

  他看着我推动轮椅跟着他出门时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我不愿意认为那是同情,却又觉得没有别的解释。

  真是麻烦。

  好在他恢复得十分迅速,几乎立刻便掩去了面上的神色:“今天实在要感谢邵先生。”

  你的确该谢我,我心道。其余四个勾的任何一个都比你优秀百倍。

  应该说,简历上优秀百倍。

  但我没料到他接下来的话。

  他说:“可以请邵先生留下联系方式么?”

  我愕然。

  照理说,这人不似如此不知礼数的。

  遂皱着眉回他:“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他仍不放弃,竟半蹲下`身来与我平视:“日后来找你,怕又要在楼道等上半天。”

  ……

  第一次觉得我连面上的气度也装不下去了。

  最后周先生还是懂得不为难残疾人的道理,没等到回答便走了。

  偏偏走前还故作暧昧地牵了我的手,真不知他是否父亲派来试探我性向的探子。

  慢悠悠地关门落锁后我回到屋里。

  实际上,越是心急,我的动作便越慢。修身养性,大抵如是。

  而现在,不论他是不是探子,我都十分好奇。

  展开手里的纸条,上面字迹也没多好看,却整洁得很。

  写着“后天六点,不见不散”。

  转行又有一排小字“西兰花该和蒜蓉一起吃”。

  ……

  我真是高估了这位周先生。

  7.

  我找来周先生的资料,细细翻阅。

  并不害怕他对我不利,只是有些不安。

  能费这个功夫爬上来找我,此人绝不简单。

  口上不说,我心中还是十分珍视家人的。

  当然,珍视的涵义仅仅是不任其受人迫害。

  自取灭亡便不在我的保障范围内了。

  周先生出身小康之家,父母俱在,皆是医生,经营有社区里的私人医院。

  一路顺利念到高中,却在高考马失前蹄,复读一年,录入FDU。

  居然是学弟啊。

  我饶有兴趣地往下看。

  周先生没有似父母般选择医学,反修了个不相干的环境科学。

  可惜没做成我直系学弟。

  他大学期间甚少有活动,唯独入了校园的——

  山野社团。

  就是这个了。

  我看着久违的社团名称,扯动了嘴角。

  彼时我方叛了家里的意愿去学医,闲暇时间便攀岩做消遣,亦是发泄,可算山野社团的绝对主力,高年级后更是如此。

  周先生在校的前两年,正是我念到临床第五六年时。

  想来这人是从那时认识我的。

  我虽当自己不在意过去,想起来却仍是烦躁的,遂弃了资料,转身出到客厅。

  心不在焉地翻了一会儿杂志,猛地回神,我才注意到自己竟在看那个人之前拿起的那一本。

  循着印象几页扫过去,果然看见了他读的那篇报道。

  《速度攀岩生与死》。

  我心中一哂。

  竞技体育而已,哪来的生与死?更遑论速攀乃攀岩类竞技项目里最安全的,受伤都不常有。

  攀岩项目里,玩野的才是真险的。

  却又想到双腿完好,终日策划征服下一座山头的日子,竟感伤起来了。

  这位周先生真真是可恶。

  8.

  次日下午时分我接到妹妹的电话,张口便骂了起来。

  原来那剩下的四位中竟已有先锋到了法国,日日玫瑰不断。

  那杨小姐本也是个泼辣的主儿,虽是明白事理,心中亦有嫌隙了,同妹妹吵了一架。

  妹妹亦是烦心,又来找我麻烦。

  她骂人的本事向来是一绝,丝毫没有淑女名媛的风度。

  曾有一男子,与她交往三月便被甩,痴心不改,苦苦纠缠,奈何我家防护措施太好,一直没找到机会诉衷情。

  后一日,她在酒吧被此人堵上了,话没听完,张口便骂,直把人吓出了国。

  威名可见一斑。

  我揉揉毫无准备而被她高分贝吵得生疼的耳朵,果断按下了挂机。

  世界清静。

  三秒后,电话又响。

  这回她理智许多,不骂了,一副倦怠的口吻:

  “哥,你知我这回是真心的。”

  一骗人就叫哥,我早认清了。

  我扫一眼刚传来的土地批文,心不在焉地答:“嗯。”

  她又说:

  “阿如是个好女孩,我爱她。”

  我粗看了一遍新楼盘的宣传策划,神游天外地答:“嗯。”

  她再说:

  “你该帮我们的。父亲不是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