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近日,风闻有一gān人夜袭刑部大牢,曲同音却无只言片语和他说道这事。他不好听风就是雨,特意拿这事去问曲同音。
他如今已经成了曲府的常客,每隔三两日便夜宿一回。他能感觉出来一家之尊曲老,俨然把他当成了…儿婿?饭桌之上全无客套,jiāo谈也不避讳,就像…一家子。
徐靖云暗暗庆幸。
晚膳过后,二人正在花亭纳凉,随心随意聊着琐事。
忽闻一声清咳,曲老背着手摇摇摆摆地走过来。
两人不约而同起身。
“爹。”
“曲…”徐靖云嘴巴微张也要行礼。
曲老又咳一声,摇手,对他笑,“曲什么,你也叫爹得了。”
两人四目相对,曲同音噗嗤笑出声,徐靖云尴尬得脸都要烧起来,内心犹疑了那么一下下,还是乖乖地低唤了一声爹。
曲老满意得不住点头,指指座椅示意二人落坐。
显然曲老是带着事来的,没一会儿就说到正题上,
“前儿个有人夜闯刑部大牢,这事,可解决妥当了?”
曲同音没立刻答话,一旁徐靖云竖着耳朵默默关注。
曲老接着又道,“听赵公公说,肖何肖统领无故失踪有些日子了,底下人没了主心骨都乱了套,皇上国事繁忙,你们一个掌管刑部一个提领大理寺,难不成要礼部户部的大人去找肖统领?”
两人相视一眼,皆同时低下头,无言以对。
“人可以慢慢找,”曲老爷子表情略显严肃,“皇宫的戒防不能乱。”
“是,儿明日便奏请皇上先择卢克接领禁军,他做左护卫也有好些年头了,想必担得起这重任。”曲同音这么会儿已经有了主意。
曲老爷子思忖片刻,点头表示赞同,再唠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家常便离了去留二人独处。
“真有这事,你怎么没和我说。”各自沉默一段,徐靖云先开口问道。
“几个小毛贼,毫无计划毫无章法的劫狱,并没什么损失,不提也罢,以后加qiáng戒严就是了。”曲同音说的云淡风轻。
转而他认真地看着徐靖云,墨黑的瞳仁闪现一抹狡黠,“你说,把这事推到肖何身上如何?”
徐靖云先是诧异,这个做法有违他刚正不阿的品性,可转念一想,那肖何谈不上jian佞,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倒是做的淋漓尽致,于是心一横,“我觉得…可行,但是应该不会害他性命吧?”
“顶多举国通缉,仕途是毁了,至于性命,就看他是否足够聪明了。谁知道他做什么去了,无缘无故失踪,也很可疑不是么,而且,他害惨了文公子,咱们也算假公济私一回,替文公子报仇雪恨呐。”
这理由徐靖云不得不服。
次日早朝,曲同音便把这事给办了。
果然龙颜大怒,通缉榜文转眼就像雪花一般飘往各地。
事情顺利心情自然好,自然值得庆祝一番。
午后空闲,二人不辞远途,乘车去往点翠楼小坐。
炎夏虽热,但楼阁窗外,寄语江岸杨柳依依,江水泊舟金光粼粼,景色倒也别致,足以赏心悦目。
马车停驻。
徐靖云却在楼外止步,眼神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曲同音顺着他望了一眼,乌泱泱人头攒动,没一张熟悉的面孔。
“见着熟人了?”顶着大太阳他忍不住发问,但也没着急走。
“许是认错了。”徐靖云顾自摇头。
曲同音随口问道,“谁呀?”
“还记得我曾经jiāo给你们刑部一个嫌犯吗,jiāo结时被他逃了那个。”徐靖云回答得认真。
曲同音一愣,“你记性倒好,我早忘记他什么模样。”
“赫平章的案子,一直没有进展,若真是他,找他问问兴许能有突破。”
“你这是病急乱投医,他一个市井混混,赫平章什么人,怎会认识他。”
曲同音被晒得睁不开眼,眉头深蹙,两只手一起也挡不住光线。
“你说的是。”徐靖云见他这样难受,忙自动认同了他的观点,只把人拉了往yīn影地方走。
这厢曲同音心里暗暗得意,转移徐靖云的注意力实在太容易。
“两位请好。”
这冷漠的招呼声还不如没有,声音的主人便是点翠楼文老板,一副生人勿近见而远之的表情。
“老规矩,一壶铁观音。”曲同音只当没看见,径直往楼上去。
“楼下空得很,gān嘛非去楼上,就坐这儿吧,风景也好的。”文曲跑出柜台,急切得晃手招人过去。
曲同音奇怪了,老板今日的表现很可疑,楼上必定有什么见不得人。
这么想着他也不管文曲在那头跳脚,三步并作两步噌噌上了楼梯。
果不其然,原本一览无余的二楼,居然用屏风隔开了间茶座。屏风上两个朦胧的人影正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曲同音忽然大悟,莫非……
他绕过去,脸探进屏风后一看,立马呆怔住。
正是渊澄和文公子二人。
文公子一身素简绸衣,长发披散,青灰色发带随意撩了两侧鬓发束在脑后,额前几缕碎发垂下,稀微半遮脸庞。
他惊骇的是,不知何故文公子显然毁伤了左眼,独眸中那一道目光淡淡瞥他一眼,竟让他后背生生起了一阵凉意。
同样震在原地的还有徐靖云,眼也不眨地看着文无隅,嘴唇翕动却是半字难出口。
“不是我没拦,是他们自己闯上来的…”
终于有人打破这莫名的尴尬,追上楼的文曲弱声弱气地解释道。
渊澄抬了下巴,意思他可以退下。
“许久不见。”
文无隅不清楚此二人缘何这般看他,出于礼节他先行道了句问候。
第80章
一行就三人,天明之时低调进了城。
看样子王爷并不打算回住王府。
今次踏入京城倒不至于恍若隔世那般苍凉,不过是再次见文曲颇让他嫌弃,那厮支吾半天蹦不出一个屁。
许是被他瞎了只眼的模样吓的,也或是打心底惧怕王爷尊容。
于文曲而言,生死这件事完全在他所能思索之外,尽管曾历经天灾命悬一线,尽管曾目睹人头落地鲜血飞溅,他只是心里知道怕,知道有多远避多远,仅此。这样的人,不让他好好活着岂不是作孽。
所以踏进点翠楼起,文无隅仿佛看不见这厮,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刻意营造的冷漠,到底让文曲伤了心,收到王爷示意,毫不犹豫便跑了。
“坐。”
曲同音和徐靖云惊愕的模样,让渊澄口气颇为不善。
二人识相,立刻变了脸,轻手轻脚走进屏风后落坐。
而后是一束束茶壶出水的声音,沉默此间流转。
相去无多日,有人兀自逍遥,有人面目已非。
楼外长街嘈杂,楼里还算清静。忽然猇声狺语大作,两商贩嚷架,言语之恶毒,当真污人清听。
没多久总算有人劝架,声音渐渐模糊,楼阁里这才重回清静。
而这四人一个比一个有定力,连喝茶也没发出丁点声响。
等到茶壶见底,再倒不出一滴水,曲同音终于抬头,打算喊小二添茶。
话尚在肚里,那边渊澄开了口,问的温婉,“你可要去看看文曲?”
另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文无隅,只见他依旧微垂着眼,淡淡道,“不用。”
却又抬起脸来,目光穿过屏风落在不知哪个角落,“吾去窗口站会儿。”
说着便起身,刚走出屏风,他回过头看了下,“王爷不差连齐跟着?”
渊澄闻言,脸色忽变,呼吸也重了,低沉沉唤了声连齐。
紧接连齐从角落圆柱后现身,跟着文无隅走向最远的一扇大窗户。
曲同音筹措着寻个什么借口支开徐靖云,而徐靖云正犯难自己该不该回避,为何要回避。
“朝中可有大事发生?”
渊澄擒起杯盏,俄而啪一声又按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