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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徐靖云忽地站定,看着这厢要笑不笑憋得辛苦的曲同音,嘴角僵硬得直犯抽抽。

  这时曲同音忽然恢复正经模样,徐靖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三个宦官迈着碎步朝他们走来。

  “曲大人,皇上有请。”

  “曲卿,你和怀敬王jiāo情如何?”皇帝第一问。

  “公事公办,jiāo情甚浅。”曲同音如是回答。

  “你觉得他为人如何?”皇帝第二问。

  “公事上严谨缜密雷厉风行,至于私事,微臣知之甚少不敢乱言。”曲同音稍微忖度后作答。

  “依你看来,怀敬王有可能谋夺朕的江山吗?”

  皇帝毫不避忌的一问把曲同音问懵住。

  在皇帝关注的目光下沉思一会儿,才说道,“微臣以为,朝代更迭一为君主bào戾恣睢致使天下大乱,乱世则出英雄。二为庸君无能怠政失察,臣下拥权自重取而代之。三为大道使然,盛而衰,衰而亡,亡而新。我朝开元二十余载,君亲民和,黼蔀黻纪之初始,与一三不符。皇上察察为明,怀敬王无兵权在手,说白了不过是挂着王爷这个虚衔罢了,因此微臣私以为怀敬王并无篡朝的能力。”

  “朕与你同感,”皇帝不住地点头,“可是…”

  皇帝没再往下说。

  曲同音适时接了句,“皇上还有什么顾虑?”

  到此他明白为何皇帝对他如此坦诚,这得益于皇帝还是皇子时,他曾经献过几句美言,换言之无心插柳柳成荫拍对了马屁。先皇许是因为武将出身,自以为意气风发不减当年,一手把握朝政,未曾予皇子们扬名立身的机会,三位皇子一直默默无闻,朝臣们大抵和先皇想法一样,还没到攀附未来储君的时候。后面大皇子能轻松顺利得登上王位,他功不可没,被视作心腹言之成理。

  话既已出,皇帝抛开顾虑直言道,“其实先皇在世时对怀敬王多有防范,朕虽不明缘由,却不得不上心。原本朕打算亲自问问他,但是一想,倘若他有那个心也断不会坦白,若是无辜,岂不是朕多疑,有伤君臣之情啊。”

  “皇上说的极是。”曲同音眼珠子一转,又道,“微臣有一事不明,先皇既然告诉您提防怀敬王,却为何没说缘由?”

  “先皇二度中风之后直到驾崩也未曾清醒,朕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皇帝无意之中朝大殿外投去一眼。

  曲同音自当心里有数了,“那皇上意欲如何?”

  皇帝拢眉短叹,“朕找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曲同音这下摊上大事了,皇帝或实则大智若愚还是他多虑?眼下摆明这个坏人要他来做。

  正当他游移不定时,皇帝用商量的语气问道,“朕听说,怀敬王渎职罪证据确凿,这个由头你看如何?”

  曲同音咋舌,心中狂汗,“皇上高明,革去怀敬王大理寺卿之职,就留他个虚衔罢。”

  皇帝一拍桌盖棺定论,“就这么办,爱卿稍候片刻,朕拟道圣旨,有劳你跑一趟。”

  曲同音灵光一闪,“大理寺卿是否令着人选?”

  “现在是谁?”皇帝下笔如有神。

  上朝这些日子连臣下都没记住,古往今来绝无仅有吧?曲同音暗暗失笑,口中应道,“先皇亲命由徐少卿暂领。”

  “那就将他提正。”

  “皇上不如把任命书也拟了,微臣正好顺道一并宣读。”曲同音侃然,正襟危跪,把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表现到了极致。

  皇帝一口答应,火速拟好两道圣旨jiāo给曲同音,俨然这位爱卿便是当朝君侧的股肱之臣。

  革职倒无要紧,渊澄郁闷得不明显。直到发现曲同音携带着另一份圣旨,旨意居然是提拔徐靖云!

  “卖友求色,你真gān的出!”渊澄仰面长叹,忿忿不能平。

  “要不是我,你恐怕此刻拖家带口的就要另谋生路了!小人长戚戚啊!防着点。”曲同音对叹道。

  “怎么?肖何搞的鬼?”

  “还会有谁?”

  渊澄轻哼一声,“也罢,反正我现在自由了,找个月黑风高杀人夜了结他轻而易举。”

  曲同音无意和他讨论杀人法,错过身对半倚chuáng头的文无隅轻抱了下拳,

  “文公子别来无恙否?”

  文无隅坐直了回礼,“甚好甚好,曲大人chūn风满面想来万事遂愿,可喜可贺!”

  曲同音笑得像朵盛放花,“看文公子面色红润光彩照人,便知王爷没少疼爱。”

  这耀武扬威得太过没事找事,渊澄大喇喇坐文无隅身边,长臂一伸将人揉进怀里,“他自是不缺疼爱,你可就不一定了。”

  曲同音摇一摇手中圣旨,洋洋自得,“我现在就去疼爱我的人,叨扰,告辞!”言罢扬长而去。

  文无隅缩着脖子仰头问,“那事就算了了?”

  渊澄拿指腹轻缓地一下下摩挲他的脸颊,这个角度看,文公子甚是乖巧,很顺他眼,“从现在起在这王府里,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你想不想…宰了肖何。”

  文无隅觉得痒,手掌抹一把脸,咕噜坐起,为王爷操心,“临近生辰杀人怕是不吉利,这事往后稍一稍为好。”

  渊澄煞有其事得思量一会,颔首认同,“你说的是,那就…先放他一马?”

  文无隅随之审慎点头。

  渊澄仰面躺倒,两指揉捏鼻梁,长长舒一口气,像是压抑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

  “索性咱们提早几日出游,我也该好好歇一歇了。”

  第70章音云番外(接上)

  曲同音色心色胆都有,奈何他挖空心思几乎将华夏三千年有的没的情诗诵个遍,徐靖云就是不为所动,莫不是这人又反悔?

  眼看日暮huáng昏,桌上的案卷换了一批又一批,曲同音不得不怀疑自己自作多情会错了意,喜事与斜阳算是一道huáng透了。

  徐靖云其实不置可否,只左右打太极就是不应答关键点。

  他非情窦未开的小少年,曲同音弦外之音不说自明。一来他觍不下脸大白天行乐,二来对自己那点不同常人的癖好心虚,万一露了怯没脸再见曲同音,三来担心被人非议,他自认没有王爷那份把断袖断得光明正大的魄力。最重要的是第四点,这一去不发生什么是不可能的,可曲府高堂在上,即便蒙住头不要脸他也不敢造次。

  另外倒有个折中的法子,便是去自家府上,可转念他又汗颜了,御下无方家门不幸,隔天府里的家丁铁定将他与男子同宿的事往外传。

  徐靖云就这么在诗词当中度过无比纠结的一整日。

  曲同音心中坚定的英雄气终于dàng然无存,好似bào晒一整日极度缺水的花朵,蔫头耷脑的,颓然然闷不吭声地往府外走。

  徐靖云仍未思量个万全出来,见他要走,心里一着急便叫住,“等等…”

  吊着他当猴耍好玩?

  曲同音漠然转身,冷冷看着他,到底没忍心把那句气话说出口。

  “令尊大人、这个时辰睡下了吧?”徐靖云赧赧,接着问道。

  曲同音稍一愣,双眸登时晶亮,眉飞色舞地冲到他面前,“搞半天是为这个!我爹绝对是史上最开明的爹,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

  徐靖云愈发色赧,“你还没回答我…”

  “这可说不准,”曲同音如实道,“他老人家作息时间全凭心情。再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的担心未免多余了。”

  徐靖云无言以对,微垂着眼游移不决。

  话讲到这,徐靖云已无法回避,曲同音趁机把话挑明,无比的正色,道,

  “我不愿诓你,我爹也正如我所说,从不过问我的私事。我的心意自不必多言,你若对我存有那份心,其他的事都无关紧要,若没有,就当你我今日未曾见过,往后一切如旧。”

  徐靖云的一副心肠虽然通而不畅却笔直到底,哪比得过曲同音弯弯绕绕的心思,面对这番不是即非的抉择,一张脸苦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