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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齐明秀挑眉一笑,斜睨渊澄。

  话中之人不言而喻。

  第88章

  怨念久积,因此‘报应’接踵。

  文无隅本是秉着看戏的心情,可见齐明秀如此深情又伤情,怜悯之余更加心绪纷杂。

  他微垂着头,瞥了一眼渊澄,除了面颊浅浅酡红,神色分毫未改。

  “周易有言,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渊澄觑眼文无隅,又看向齐明秀,眼神不闪不躲。

  “你胡扯!”齐明秀闻言瞋目而起,猛一拳震拍桌面。

  突如其来的一下让文无隅也不由地身子一抖,他眼神怪异地看向渊澄,如此大言不惭且面不改色者,无出其右。

  “你再说一次,你当初说的同心,是指什么!”

  齐明秀甚怒之下脸色涨红,嘴唇颤巍,血红的双眼泛起浅浅水光,声音哽塞轻颤。

  渊澄依然端坐,长叹一记,扫了一眼齐玦。

  却齐明秀嘶吼着声追道,“不知廉耻的人,还怕难堪吗!”

  “明秀!”

  一声沉而重的低斥喝止了齐明秀,齐玦凛然注视着他,起身之间却神情缓柔下来,声音捏得不轻不重,“你醉了,早些回去吧。”

  齐明秀被这一吼惊怔住,眼泪夺眶而出,愈发显得委屈,可又心中气愤难平,他踉跄后退,被身后的长椅拌了下,一个趔趄压倒了茶案,仅剩的一坛酒滚落,打翻在地,他发抖的手指着齐玦,

  “你…你是我舅舅,居然帮他…”

  齐玦声音徐缓,“我记得,可现在是你口不择言胡言乱语,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齐明秀闻听此言忽而大笑,眼泪却止不住侵湿了脸庞,笑罢表情已经失控,瞪大的双眼,似乎要滴出血来,他牙咬切齿道,“我的身份,将来的皇帝?你们口口声声…口口声声…可有谁尊重我的意愿?你,你只是个下贱的娼jì,凭什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凭什么跟我争,你们一个一个都护着他,凭什么?凭什么我是皇帝,却比不过他……”

  他怒指文无隅,下一刻猛扑前几步,将八仙桌掀翻在地。

  文无隅连忙后退开,靠墙站得老远。

  满地的碎瓷剩菜,láng藉一片。渊澄和齐玦面面相觑两无言。

  那厢齐明秀瘫坐在地,双手捂脸,断断续续呜咽着,口中喃喃不止。

  一室静默。

  好一会儿,齐玦走到他身旁,蹲下身扶着他的肩膀,轻声细语道,“明秀,走了,回去歇息。”

  齐明秀受惊一般猛地昂头,脸颊依然湿漉,“我不走,我不走…”他立马踉跄着站起,跌跌撞撞跑进渊澄该住的房间。

  齐玦只好垂手站起,看向渊澄,却是无言开口。

  渊澄扯了下嘴角,抹一把有些发热的脸,短叹一声,“你先回吧,等他清醒我再和他谈谈。”

  齐玦也无声叹一息,“其实明秀很少沾酒。”

  他伸手作请,渊澄便提步往外走。

  “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今日该是喝多了。”

  渊澄默不作声。

  齐玦继续措辞道,“个中情由不知者不言,王爷护他这些年想必是最了解他的人,只能劳王爷开解他了。”

  见渊澄点头,齐玦抱手道辞便抽身上马。

  文无隅早已悄悄退回房间。

  连齐拿一根木棍手脚并用清扫厅堂。

  渊澄凝眸远望,伫立良久。

  静寂之中只有碎瓷片发出尖锐的磨人的声音。

  待连齐打扫完毕,他才挥手示意连齐歇下,随即便去推文无隅的房门。

  房门未开,他又使劲推一把,依然纹丝不动。

  他独自空站了会儿,才转身端了烛台走进对面房间。

  齐明秀脸埋在衾被,依稀可见肩膀仍在轻颤。

  渊澄将烛台放在橱柜上,不关门,也不出声,就站在烛台旁,看着chuáng榻出神若有所思。

  许是这份静默太过难熬,最终齐明秀抬起头来望着他,双眼水肿,五分委屈四分无助,还有一分惶惧,他双唇抿紧又将欲哭。

  渊澄这时抬脚,走近几步停下,不急不缓地问,“明秀,我送你同心镯之时,你我多大?”

  “十三…”齐明秀双腿蜷缩,手放在膝盖,似乎酒气散去,席间的bào戾之气也一并消失。

  “你我发生chuáng笫之事是几岁?”

  “十六…”

  “最初我说的同心镯的寓意,是从匠人口中得知,与你我相互扶持,复国决心正相合,因此我才将它送于你。”

  齐明秀眉头深蹙恼怒上头,猛地直起身来,要张口驳斥。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渊澄抬手制止他,眉间凛然威肃,“之所以先讲清楚这点,是因为我希望你明白,不论何时何地,也不论将来如何,唯一值得你关心的只有天下大计,你所承受的苦难,是为齐氏一族的荣耀兴盛。治国安邦,厘jian剔弊,容不得你一丝懈怠,更不允许你意气用事。你必须时刻牢记大齐是如何灭亡,你父皇母后我们的爹娘是为何而死,还有即将到来的流血牺牲又是为了什么,你的一举一动关乎我们所有人的生死,和这些相比,私情远不足道,更不足以让你为此分神忧心。”

  齐明秀怔怔相望,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像要捶进骨子里。他低低呢喃着,往昔无数无尽凄冷的黑暗爬上心头,令他浑身发憷,他揪紧衣裾,气息短而促,

  “不…”不知不觉又泪满眶,他近乎乞求一般凝望渊澄,“都重要…爹娘重要…你也重要,渊澄,你不可以…不可以…”

  渊澄一时于心不忍,坐下chuáng沿,手搭上他肩头安抚,“我并非否认你我的过去,当时之言也是真切。但试想将来,你是一国之君,我是朝下之臣,若还似从前那般无所顾忌,百官如何看待,天下人又将如何议论。手足之情确真,我系大齐之心也不会变,这才是不离不弃。”

  齐明秀埋低了脸,鼻音浓重,“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因为他…”

  “有没有他,你我终将是君和臣。”

  “可是有他不同,他使你甘心舍弃我们多年的情意,你才这般义正辞严。若非因为他,你能如此决然毫无留恋?”

  齐明秀含泪的目光,紧锁他眉宇之间,仿佛将他看透般,“家国为重是真,见异思迁亦真!”

  渊澄直视不讳,听罢此言释然一笑,“你能明白家国为重,我很高兴。”

  齐明秀窸窣下chuáng,在他面前站定,烛光摇曳的眼底氤氲朦胧,倔qiáng又傲气,“你高兴,可你不能不许我伤心。”

  齐明秀俯看着眼前这张和悦全无半分愧色的脸,像有万千细针扎进心里,他觉得疼,渐渐攥紧拳,一吸气将手高高扬起,狠厉挥下,仿佛挥泄了他这一年来的日夜牵心,也将他过去十年的欢喜一并断绝,否则如何顷刻间赫然印下艳红如血的五道指印。

  一掌之力使得渊澄身子斜倾了下,脸也歪侧一边,口中立时泛起一股腥味,他舔舔嘴唇,手指一抹,果然见血,还挺多,赤赤一束,争先恐后地流向掌心。

  再转回头,已然不见齐明秀。

  他拿衣袖擦了下嘴角,便不再擦,将口中丝丝溢出的血液悉数吞进肚里。

  烛火昏huáng,他坐在chuáng榻上久久未动。

  齐明秀回了总兵府。

  齐玦竟未歇下,听见动静便走出房,见是明秀,显然吃了一惊。

  齐明秀猛灌几杯凉茶,重重坐下,用力揉搓gān涩的眼睛。

  齐玦默默立一旁审视他,踌躇该怎么开口。

  齐明秀气息渐渐平顺,脸上仍有愠色,瞥一眼齐玦,“想说什么就说。”

  齐玦见他双眼红肿,心下不忍,却听他语气qiáng硬,便将心一横,“今晚席间你不该如此无礼。”

  齐明秀冷哼道,“你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就把错怪我身上,不觉得有失偏颇吗。”

  “你今日的种种表现,何需明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齐玦话说得有点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