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秀脸埋在他胸口,嗓音软糯地应了声。
第90章
过去的一天,像场大戏。
文无隅睡了一夜硬chuáng,腰杆子疼,早早起chuáng搬把椅子坐门外,感受清晨难得的凉慡,边自个儿捶腰。
草上初露渐晞。
阳光即将游进屋子,文无隅才挪脚。
一起身看见王爷耷着张脸从房间出来。
文无隅极快地掠一眼,将椅子搬回桌前,按捺着幸灾乐祸的心情,问候道,“王爷早。”
随即假装才发现他脸上的淤痕,诧异地睁大眼,“哟,王爷挂彩啦,谁下手这般狠!”话完还唯恐天下不乱似的配合着摇头连声啧啧。
渊澄冷眼斜他,“给我找点冰块来。”
“现在冰敷恐怕没法消肿,再者这地方上哪找冰块,”文无隅走到门口抱手倚墙,望着大片绿草地,“晨露倒还算凉,可是王爷起的太晚。”
渊澄脸上指印已变浅,嘴角肿起一块,里头紧贴牙齿的地方应是破了口子,隐隐作痛,他倒吸一口凉气,立门口另一边,不满道,“你不能说点好听的。”
文无隅侧目浅笑,“莫非王爷觉得委屈?”
渊澄哑口,自觉敛声。
这屋子能遮风挡雨已是大用,隔音是不可能的。
文无隅自是将昨夜的对话只字不漏尽收耳中。
“王爷是最不该委屈的,那一耳光您当受该受,还是轻的呢。”沉默一段,文无隅哪壶不开提哪壶。
渊澄兀自默声不应。听文无隅的语气,他现下显然两头不是人,自然避其锋芒为妙。
那厢文无隅却趁热打铁似的,闲闲开口又道,“王爷得亏不是权臣,也可惜没生在乱世。”
渊澄看他一眼,不明白他此话何意,却也不问。
“如此擅长拿捏人心,是幸,还是不幸呢。”
看似漫不经心,可言语之中别有深意,莫测难懂,渊澄只好接过话头,“你未免过分解读,我不如你想的工于心计。”
文无隅撇了下嘴,满不在意。
昨晚齐明秀众目之下咄咄bī人,到底是谁怕谁难堪。
被冠以不知廉耻的名头,还能巍然端坐面不改色,谁知不是笃定齐玦始终避忌上下之别,必会出面安抚戾气当头的齐明秀。
而齐明秀少经历练心智不熟,也就只有借酒发泄这一招可使。酒醒之后,依然是那个爱深情切的痴心人,面对沉稳持重的王爷,或许从未赢过。
沉吟片刻,文无隅面朝如茵绿地,款款然开口,
“明秀公子相思成疾,王爷却避重就轻,深知他心性未定容易折服,将重责大任悉数qiáng压于他,如此一来,他在家国与私情之间的权衡此长彼消,王爷弃约背信的理由名正言顺。”
渊澄闻此言眉头愈加蹙紧,他凝眸回望,眼神之冷亦同心冷,“我在你眼里如此攻于算计,才是大不幸。”
言罢拂袖出了门去。
齐明秀一时气极之言无需计较,当时的情形如若他多说一句极可能一发不可收。他了解齐明秀,也知他并非倔qiáng难训冥顽不灵之人。大义在先,只是因为他知道,如若一开口就绝情绝意,齐明秀定然情绪激愤而再度失控,那之后无论他说什么,也是空费口舌。
而非他避重就轻,为一己之私煞费苦心地寻找托词。让涉世未深的齐明秀能真正开悟何为重何为轻,才是非同小可迫在眉睫。
然而文无隅枉自揣测,言词之淡漠,实在令他寒心。
渊澄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觉走出一大段路,回头已看不见屋舍。
虽然阳光照在身上渐渐灼热,可此刻心还寒着,不愿见文无隅,便又往前去。
果真这片草原方圆十里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遮阳的地方都没有,热得他浑身跑汗。
远处一辆马车驶来。
赶车的正是连齐,天刚亮就去城里买早膳。
见主子自一人在野外晃悠,连齐很是吃惊。
没等他停稳,渊澄一个阔步跃上马车。
连齐侧头偷觑一眼,主子神色极差,此刻最好闭嘴,便连问候也省了,拽下马缰继续回程。
没一会儿听主子闷闷不乐的声音,“慢点。”
连齐领命,于是两匹马以慢步的速度guī速前进。
接着听他问,“有什么法子可以消肿?”
连齐想了一下,有些自责,他把去暑用的冰块给忘了,“属下送主子回去再去城里取些冰块…”
“罢了。”声音实在很忧郁。
连齐忙又道,“煮熟的jī蛋可以。”
“那你买了吗?”
“买了。”
之后一路默默无声。
回到屋舍却文无隅文公子不知去向。
屋前屋后寻个遍仍不见人,连齐试探地问道,“属下去找找文公子?”
渊澄大手一挥免了,坐在家徒四壁的厅堂里翘腿打扇,“煮jī蛋去。”眼睛却一直望着屋外。
连齐只好退下,转到屋后bī仄的小厨房生火烧水。
话说文公子一大早惹得王爷不快忿然离家出走,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兴奋。
难得一个人自由自在,他也出了门去,头顶骄阳脚踩绿茵,施施而行。
目的地便是那万绿丛中一片蓝的平湖。
四顾无人,文无隅开始宽衣解带,脱得只剩里衣底裤,他纵身一跳扑进了湛蓝的湖水中。
炎炎夏日,没有冰块就只有水讨喜了。
深潜浅游一人戏水不亦乐乎。
正是酣畅时,突然瞥见湖边有个人影,文无隅连忙冒出水面,定睛一看,竟是齐明秀。
湖岸齐明秀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看着他,yīn森一笑,“水里有毒蛇。”
文无隅蓦地浑身一震,似乎有活物溜进了里衣,轻轻地一下一下嘬着他的皮肤。
那齐明秀见他呆愣,yīn笑得越发明显。
文无隅一身寒毛齐齐叫嚣,急忙将手伸到水下,揪着衣裳一顿猛扯,几只手指大小的青鱼从里衣下一哄而散。
他浮在湖中央,有些进退两难。荒郊野外天时地利,齐明秀若想杀人灭口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可湖里真有毒蛇还是齐明秀故意诈他?
左右寻思了会儿,文无隅划开水波往湖岸游。
齐明秀就在一堆衣裳旁边等着。
“吾正想和明秀公子谈一谈。”
文无隅从水中上来,湿透的里衣紧紧贴着身子,将他的身形勾勒得一览无余。齐明秀很是嫌恶得翻眼撇开脸。
文无隅暗暗笑了声,接着居然把上衣给脱了,大喇喇往草地上一坐,慢条斯理地将上衣摊开晒太阳。
齐明秀回过头,瞬间bào怒,一脚踹他胸口欺身扼住他的咽喉,手劲逐渐加重,恶狠狠道,“你是真不怕死!”
文无隅双手并用死命把住齐明秀的手腕,尽可能让自己有说话的机会,可齐明秀虽未下死手,但到底练武出身,他拼尽全力才断断续续蹦出几个字眼,“…有办法…让、王爷…回心转意…”
齐明秀听得半清不楚,手劲却松了些,“你说什么?”
文无隅脸色憋得通红,拼命拍打齐明秀的手臂,嗓子眼挤出破漏嘶哑的声音,“放…”
作者有话说
提一句,前面那些所谓的造反的筹谋,太过理想化,望勿细究。
第91章
齐明秀松开手,居高临下满腹狐疑得盯紧他,这才发现文无隅身上伤痕jiāo错触目惊心,像一张织乱的蛛网。
文无隅双手捂着脖颈大口喘息,咽喉生疼生疼,血管在皮肤下突突地跳。这齐明秀和王爷真是同道中人,喜欢人掐脖子。
不及他气息平顺,齐明秀抬脚便踹向他小腿,一脸轻蔑,“你这伤是谁打的?”
明知故问文无隅不能不答,坐起身深喘一气,他怨忿道,“当然是王爷所赐。”
齐明秀越发鄙夷他,嗤笑一声,冷着脸道,“你刚才说什么,不想死的话你最好老实一点。”
其实文无隅无法完全笃定齐明秀是否真会要了他性命,犹记得当初将笼中鸟雀穿成串的一剑,尽可直接杀了他,那时候齐明秀的恨意不亚于今时,但肯定的是眼下一顿折磨绝对少不了,情急之中只能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