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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窗外渐闻人声,一贯的祥和。

  渊澄欠身,将两边帘幔掀下,阻隔了文无隅一直望外的视线,继而满目jīng光闪动,不时偏过脸来看他。

  文无隅先也不在意,端坐了一会儿方觉有异,瞥见时不时投来的目光里,夹杂着欲起又止的yín色,顿时对自己不经意间心软示好的一握懊悔不已。

  他兜起双臂在胸前,闭目,诮笑一声道,“大事当前,王爷应该心无旁骛才是。”

  殊不知此话一出,才真正将渊澄的色心勾搭起,长袖振空就揽住他肩头,手掌攀上他的脸颊往这边一撇。

  文无隅根本不及言辞拒绝。

  鄙言夷语未能出口,悉数作腹中绕。

  异常凶猛,怕是憋屈多时。

  衣裳凌乱已得不像话,文无隅才得了空隙拉开距离,急红着脸试图制止事态发展,“就快到了,王爷真是不怕羞么,快停手罢…”

  渊澄气息粗浮,对驾车仆役吩咐一句,又扑过去上下其手,文无隅死揪着最后的防线,不轻易相从,却是防不胜防,那人又欺压近身来。

  仆役回应一声,车速明显降慢下来。

  “你爹娘怕是八年十载不能原谅我,你孝顺不错,也心疼心疼我…”

  渊澄手在他衣裳下拉扯,下巴抵他颈侧,温热的鼻息绵绵游走,声音竟撒娇一般,噎噎续续,“我自愿、用任何方式,赎罪…可你不要冷了我……”

  文无隅啼笑皆非,又找不出理由拉下脸,唯恐一家子尚未平安团聚之前徒生枝节,只能既来则安且顺从他,放弃了较劲。

  日昃,天风剪云,浮光掠影,驰掣人间大地。

  满厢chūn色旖旎,在熙攘长街仿若无人招摇而过。

  点翠楼门外。

  文曲盯着马车上下来的二人好半晌,满面复杂神色,“你们、逃难来了?”

  文无隅回头看眼渊澄,又扫了眼自己的衣裳,却也不够láng狈到逃难的地步,只是事后收拾得不大妥帖整齐,便满不在意地拿手捋几下头发,拢了拢衣领袖口。

  谢晚成伤势已痊愈,闻声出来,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文无隅侧了身目光越过文曲朝他笑了笑。

  谢晚成早听文曲义愤填膺地讲过他家主子的遭遇,可真实看见文无隅残了一只眼的模样,立马愠色满面,眼神不善地盯着渊澄。

  渊澄视若无睹,站在文无隅身侧,道,“我把你家主子送回来了,好生照顾着,少一根头发,拿你是问。”未等文曲回话,他转头对文无隅低语,“今晚子时初刻,等我叩门,先走了。”

  说罢回身踏上马车,身后文曲喋喋不休,点头哈腰,“王爷慢走,我一定好生伺候主子,王爷走好…”

  马车跑出视线,文无隅才认真瞪了眼衣冠楚楚的文曲,搞得文曲很是莫名,期期艾艾怨声道,“我哪里得罪你了…”

  文无隅复又瞥他一眼,摇头不语。却也怪不着文曲抛弃昔日‘理直气壮’,染上些‘低声下气’的恶习,作为酒楼大老板,迎来送往的,免不了迎合奉承,习惯既成自然。

  武曲亦从后厨出来,隔久未见,立刻就红了眼眶。想他打小在文府长大,文大人夫妇待他有如亲生,一门上下惨遭屠害,文夫人将他藏于院中栽种荷花的水缸中,匆匆叮嘱他切莫出来,而后不惜己命引开了杀手,他才得以逃生。那场大火刻骨铭心,文夫人临走前绝望惊惶的相视,一句仓促的嘱咐,更是他永生难忘。

  失忆了这么些年,而今却仍是智拙力短,无法助益帮衬主子,眼睁睁看着他独自支撑受苦受难,这些无益之言,他从未与人说起,可心中自是一番愧责辗转难息。

  文无隅知他的心性纯良,不善言辞,于是软言细语地安慰他。

  一来二去,文曲头一遭看见武曲这般心伤模样,噘着嘴眼看着也要掉金豆子。

  独坐一旁的谢晚成不禁哑然失笑,叩几声桌面,调侃道,“没想到文老板也是性情中人,我还以为掉钱眼里的人,眼中只有白花花的银子呢。”

  “你!”文曲一下就被转移注意,眼泪立马收gān,“你这个人,真是讨厌!主子…”说着他一蹬脚小跑到文无隅身边。

  文无隅劝说了几句,武曲的心绪见恢复,听得二人吵嚷扭脸一瞧,文曲眼角泛红,只是气急了无话以对,把脸也给憋红了,便知道这厮难得触景伤情,谢晚成为缓和气氛才出言调侃。

  “好了,饿了一天,弄点吃的去,”文无隅拍了拍武曲手臂,又面对文曲,“也渴了,劳文老板大驾,捎壶新茶来。”

  两小厮听见主子吩咐,便无二话各自忙去。

  谢晚成看他踱步而来,那只黑色的眼罩仿佛尖刺一般扎进他心里,他垂了头紧绷着脸,平静的语气掺含无限的内疚,“是我行事不察,连累你。”

  回头想那日,诸多异常他却全然未曾留意。王爷的手段确实独有一种狠道,连他和赫平章在短短一夜就都经受不住折磨而致神志不清,当时的言辞和情景,只有些模糊的印象。也记不得口不择言的那些话是他仅所能知的猜测,不过那猜测,却也对了七八。

  文无隅嘴唇抿笑,执起桌上空杯放彼此面前等待新茶上来,口中道,“刚刚是谁取笑文曲来着。你把责任自个儿揽去,主使之人可不要愧死。”

  谢晚成苦笑道,“到底救人不成,反害你伤了眼睛。”

  “谁跟你说是你害的?”文无隅语气淡淡,手抚过眼罩,“不过是事情bào露赌了一把,惨胜也是胜。都已过去,不提了。”

  文无隅将那日之事简要一句带过,所谓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赌博,是为让谢晚成无需自责而已,哪里有胜利之说,眼下仍全在他人掌控之中。

  谢晚成虽没那么轻易放下自责,但听文无隅这么一说,想是危急之际随机应变的又一计策,心中多少有些宽慰,便问道,“那后面,我们该怎么办?”

  “等。”文无隅笑眼相望,转目又看向窗外,目光落在江中遥远处孤零零的渔船上,“这几日京中有变,吾等且坐观后事如何罢。”

  谢晚成随之望向远处。

  江面水波动dàng,不知黑沉沉的深水之下是否波涛翻涌。

  文曲这时提新沏的茶上来。谢晚成便未急着追问,又拿话刺激文曲,让他自动退避,才问之详情。

  左右无人,文无隅长话短说,把月余间的经历见闻和即将到来的变故道于他知。

  谢晚成得知王爷一行乃前朝忠臣欲将夺国,一时间惊震不已,惊的是竟与他的猜想吻合几分,震撼的是此事到现在都未曾曝露半点端倪,朝野上下皆一派风平làng静。

  jiāo代完毕后,文无隅没忘记最重要的事,动员起点翠楼老板伙计以及闲杂人士,将后房从里到外清扫整顿,用作暂时居住。只待父亲也无恙而归,再挪去城郊宅子。

  第95章

  jīng骑开路,百官车辇随行,皇帝銮驾居中列前簇后拥。车轮碾地,马蹄踏尘,响声嘈杂轰然,淹没人声。

  曲同音耐不住路程枯燥,中途差人把徐靖云喊来同乘一车。

  其实行程乏味是次要,主要是剑磨十年出鞘在即,他担心事发之时徐靖云迷惑于立场所在,做出些引祸上身的举动,抑或胜负已分之后因他的隐瞒而两相隔阂,徐靖云算得上忠耿,至少没有谋逆之心,来日与他势不两立也不是绝无可能,于是踌躇一再又再三,决定对徐靖云表诉真肠。

  人在身旁坐了有半盏茶,曲同音还是磨磨蹭蹭离题万里。

  徐靖云虽是耿直,却非粗心莽夫,渐渐留意到曲同音的神情与平常有异,说话的间隙屡次欲言又止,隐隐可见忡忡之色。

  他不免想起这段日子,曲同音的举动颇为反常。在府邸时几次有意无意得避开他密会什么人,左右就几句话的时间,可想必是要紧之事拖延不得,否则既然要避忌他,完全可以白日里两人不在一处时约见。若论公事犯不着躲着,但若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