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东线无战事夜色中的云层好像亮着光，空荡荡的、冰冷的、豪华的天庭皇城坐落在云层最厚的地方，辐射状向外延伸，没有人家，没有亮光，死气沉沉。在皇权没法下乡的地方，城市的边缘，几个临时的铁棚子被搭建起来。里面传出亮光，还有人影闪烁。
我站在铁棚子里，从阴影处望出去，看着远处的平坦云层，在我视野所及之处，云地平整无奇，离我鼻子半米的地方僵直站立着的特务们，他们的脸由近及远逐渐模糊，汇成一片，远处的人好像突然来到眼前，有一瞬间我看不到他们的脸部特征，于是我闭上眼，什么都不看。
库尔班江来回踱着步，像块疯狂的影子，摇来晃去。
“所以，所有目标人物的通知都发好了吗？”
我把眼睛又睁开，声音低沉刻板，像是怒吼，眼睛里的黑瞳孔毫无表情地闪着光，盯着面前的人们，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似的。
“是的先生，目标人群明天早上8点15分在二号旅馆集中，届时我们会封锁旅馆，用手续办理问题拖延他们的时间。”
“手续办理问题？”
一个文质彬彬的特务推了一下鼻夹眼镜，从怀里掏出第2188号文件的复印件。
“这种文件……”我接过来，略看了一眼，“他们不是应当在来之前就签好了吗？”
“是的，但是我们故意没给他们，他们也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没签，到时候只要一直堵着说他们的手续办理有问题，但不告诉他们哪里有问题就行了。”
“故意隐瞒不重要的文件不是违法吗？你这样万一人家抓住这个把柄怎么办？”
我俯下身，手里的笔轻轻扣击桌子。
“先生，”这个看起来60多岁的老特务神采奕奕，只是下巴和脖子之间有些褶皱，腹部有老年人特有的凸起，“我们并没有隐瞒，事实上，我们当时还把文件展示给了人家。”
“怎么展示的？”
“我们当时把这份文件放在了大会通知表相关注意事项、低阶天庭旅店申请、天庭公务员交通征用事项一起。”
“那他们也应该……”
“上面说的那些文件一共958页，先生。”
这个老先生皮肤苍白，鹰钩鼻，眼珠是蓝色的，像玻璃球一样闪着幽光，头发虽然已经灰白，但还有几缕是金的，明显不像是东亚人。
我和库尔班江面面相觑，我微微颔首，授权库尔班江问出我们都困惑的问题。
“你当特务以前是干什么的？”
“迪士尼法务部律师，先生。”
“你来这干什么？你的退休金应该完全够用吧？”
“体验生活，先生，干这一行真是太刺激了！”
“……”
不知道为什么，棚子里的空气好像流通了些，我清了清嗓子，整理被打断的思路。
“总会有脑子好使的，金蟾很有可能会发现我们的套路，他们把文件翻一翻就找到了，15到21号，出列。”
拥挤的人群中钻出几个精干的小伙。
我看着这些面色黝黑的人，感到有些惊讶——这些特务完全没有电影中那种高冷的气场，也没有释放出威压，他们就像街道上的普通人，他们从人群中来，站在我面前时，几个跟我混的熟的甚至还能说说笑笑，他们用普通人的方式开玩笑，他们就是平民百姓，对于他们需要对付的人，他们再熟悉不过。
一屋子都是这样的人，这时我才感到正在进行的是一项什么任务。
“上缴手枪。”
人群似乎愣了一下。
“这次任务敌人的力量不来自武力，来自法律，别以为你们要对付的只是一群几千岁的老骨头，里面也有懂法律条文的。”
短暂的骚乱，人群一个接一个往上缴手枪。
“发给你们的缚仙贴都准备好，行动开始后贴在他们旅馆的门窗上，大概能撑八分钟，但为了防止抓住把柄，五分钟的时候就要销毁。”
“是，先生。”
那个老律师脖子上的青筋很紧地贴合着，好像在从事什么很吃力的工作，他满脸涨通红，泄了气似的大声回应。
……
一阵尖锐的像口哨一样的声音，随后安静了一秒，最后才是猛烈的爆炸。
兔爷趴伏在一米深的壕沟里，一边辨认着炮弹的种类和方位，一边把眼前的小土沟与电影里的相比较。
月亮，照亮了壕沟边苹果树的树枝，他爬出来，用手拨开它们，钻进去。
一株野蔷薇在破碎的壕沟壁上生长，那抹火红的花朵在兔爷眼前晃悠。
离这里50米的地方，有一团躯体扭动着，大概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救命……我！妈妈……”
兔爷能勉强看清那个人头盔上绿色的贴纸，这说明那个人是个新兵蛋子，可能两个月前他还在陪着女友，喝着乌克兰人自酿的蜂蜜酒，牵着牛，考虑哪里的草叶比较丰美。现在他的胳膊被打穿，魔鬼似的四下乱咬，想到什么求什么。
“吐尔耶！你疯了吗？俄国人正在对岸架大炮，快回来！”
一个长着浓密大胡子的斯拉夫男人，躲在战壕里，脏兮兮的，泥土污垢凝在他的皮肤上，让他看起来像铜铸的。他的头盔上没有绿色标签。
“我要救他！混蛋！还有，我叫兔——”
一串恐怖的排炮声，对岸的土地不停抽搐着，横在乌军和俄军之间的那条无名小河被震出细细的波浪。
迪米特里像一只猫把两只爪子伸出钳住兔爷，把他拖回来。
细细的，蜘蛛网似的壕沟阵地不断飞起土块和泥巴，蘑菇似的爆炸的冲击波在一瞬间就长成了密林，震得里面的人鬓角发麻、头昏脑胀。
身后的葡萄林不见了，淹没在一片尘埃里，像墙伫立于大地之间，隔开了阵地和人间。大地被炸成了液体，汹涌着，崩裂泥块、虫子、叶子，那些墙移动着，缓缓向着地面倾斜，把兔爷的同伴们掩埋其中。
兔爷艰难睁开眼睛。
“阿列克谢！阿列克谢！听得到吗？他妈的！”
迪米特里举起手枪，手枪上头全是土，兔爷很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