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升迁

  第1章升迁六月,天气一如既往的酷热,绿化带的叶子被灼得透白,除了坚硬的叶脉,一切都要融化在空气的暴虐中了。

  太阳,仍然拥有那不朽的伟力,向世人昭示着从世界诞生开始便一直将万物联系在一起的那个主宰,仍然高悬在1.496亿公里之外,穿过茫茫宇宙的无尽空虚和厚重的大气,来到这颗布满水蒸气的石球,把远处的景物扭曲着变形。

  现在是公元2023年6月7日,高考之日,无数故事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真该死,哪哪都封路。”

  我坐在新买的二手小轿车里,敲打着方向盘,同时感觉到后背车内空调传来的凉意与前窗玻璃的酷热。

  “这不是你们人类的大考之日吗?你应该高兴才是。”

  天禄,这只毛茸茸的神兽坐在后座,饶有兴致地看着路边绷紧了神经的人们。自从哥哥被“杀死”之后,他终于顺从了天庭肆意延伸的意志,成为了我的助手。这湍急的河流接受了大坝的约束,平静下来。大坝是人为的,却也是卓有成效的,平静的河水当中,水草田螺潜滋暗长,倒显得大坝是本来就在的,给心灵深处那看不到的东西同化掉了,和彩色的石块、旋转的秋叶、夏日的热风变成同一性质的东西。

  我透过车窗后视镜,望着他,望着那个半耷拉着眼皮,永远没睡醒似的他。

  “还有多——”

  “嘟——”

  我恼怒地按着喇叭,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绿灯变成红灯。

  “这些天杀的!抱歉,说什么?”

  “还有多久到?”

  天禄并不恼怒,随手扒拉出车抽屉里的文件检查起来。

  街边人来人往,人们在酷暑下尽可能减少身体的移动,这些竹节虫望着车里的、开着空调的我们,像望着水族馆里的鱼。

  “看报纸了吗?《天庭晚报》,天庭新开的,听说他们想请我当审核员。”

  我想找个话题唠嗑,一个能让我洋洋得意的话题。

  “核桃的婚礼三天后举行。”

  可天禄并不领情。

  “婚礼……”我想着,“这个时候聊什么婚礼?我当上审核员了!审核员!这是多大的权力和幸运。”

  绿灯亮了。

  汽车的突然前进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一直安稳在车后座皮垫上的一个小木盒子一个踉跄滚落到地上。

  天禄发了个抖,像是被烫伤了,被一个已经破碎的世界的碎片。

  我看了一眼身后的动静,在发现是什么的时候也避开了目光。

  那个木盒子,兔爷的木盒子,里面装着四不像送给天禄的玉石的尸体,连带着那截红绳,以及那时尚且还算自由的我们对未来的期许。

  可笑的是,这东西的创造者们死的死逃的逃了。

  我把目光挪回道路,前方的道路,炙热的、滋滋作响的道路。

  又连续拐了好几个弯,我们与各种交通法规,路障,行人,斑马线,人行横道,实线和虚线作斗争。黑色的甲壳虫在丛林里迷路了。

  “这破导航!死不开窍的。”

  我敲着手机屏,看见后座的那个家伙仍是不紧不慢地整理着文件。

  “他正在心里嘲笑我吧,真是越来越像他哥哥了。”

  我下意识咬了咬手指。可突然我又看见,原来已经精神被压迫到几乎笑不出来的他,嘴角居然又扬起了笑意。我又突然感到一阵喜悦——这宝贵的欢愉是多么来之不易,以至于要认真观察才能抠搜出来一点。

  可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哟,这不是吕老板?来北京干什么?”

  我转下窗户,看见一只粉色的麒麟,正盘坐在树荫下的木椅子上,吸溜着面前的冰豆沙。

  “荔枝?”

  我把脖子伸长了些,果然在她身后还躲着一只长着绿色翅膀的小狗。

  “来北京玩的?”

  “不是,来办点事情,但是不认得路了。”

  “去哪?我家壮壮一定认得的。”

  “我家”这两个字咬得十分重,她还是笑,只是那没有牙的小嘴显示出几分炫耀。

  “北京市神兽街道办事处,认得吗?”

  我向那只白狗招了招手。

  “当然认得,”壮壮手里端着个碗,感情那些冰豆沙是他亲自做的,“怪不得走那么急,原来是高升去了,在天庭升职的人才会去那里嘞。”

  我尽可能装作不在意功名的模样,可装的很勉强。

  “看见那个牌子没有?一直开到那,往西边拐,一直往前开,开到一处红墙,那里便是了。”

  “谢了,走了。”

  我最后望了一眼壮壮,他还不知道我的文件里也写了他哩……汽车又扎进热浪里。

  “嘿!要豆沙吗?”

  壮壮在车身后喊着。

  “别管他们,他们不吃是他们的亏,给我吃。”

  壮壮傻笑着把碗又端给了自己心爱的妻子。

  “红墙……”

  汽车在街上又徘徊了一阵,终于发现一处矮小的办公楼,只是外面的围墙的确是红色的。边缘处居然还有碎玻璃片。

  “那是啤酒瓶?”

  这下天禄也忍不住发问了。

  停车场车满为患,但也许是因为带着天禄,正好一处空位礁石般在那等着呢。

  “妈的……”

  一推车门——几乎就要推不开,热浪混合着烧焦的柏油的气味火焰般跳跃着涌入车内,全身在这样的冲击下几乎施展不开。

  我下车彬彬有礼地为天禄开门,他抱着资料。

  “也许你该试着变个人形。”

  他的毛皮凉飕飕的,我把他揣在怀里解暑。

  天禄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进大楼,脚底板踏出了不一样的声音,这很正常,可为什么连频率都不一样了呢?我心里有点发虚。

  楼里面很凉爽,金色吊灯做成了客家圆楼的造型,为朴素的墙面映上说不出的华丽。两边的办公室没有窗户,红木门上用小吊牌标明了自身的用途,走廊两侧每隔几米就有一列长椅。

  “别有洞天啊。”

  我正要拐弯,身后其中一个办公室的门开了,一名美丽的少女走出来,却极不得体地踹了墙壁一脚,嘟囔着走远了,并没注意到我们。

  “小玉?她也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