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流涌动

  第一章暗流涌动渺渺月宫,坑坑洼洼的土地上透着银子一样的光,到处都透着清冷。

  三米高的青砖墙圃,围出个百余米的廊道,地面难得的被修的平整,铺上空心紫陶砖,镶上银边,拐角处还刻有云纹,小玉走在上面,咚咚的声音回荡着,让人心里发毛。除此之外,竟是鸦雀无声,咳痰之音都不带有的。

  一阵怪风,野兽似的穿廊而过,袭得她裹紧了身上小袄。宫墙边上浮土阵阵,小玉眯起眼睛,把自己当年下凡时购得的生丝面罩围在脸上,鼻中瘙痒才稍缓了些。

  走廊尽头是厚厚的一堵素墙,拐个弯、扭个头,方柳暗花明,金蟾府就坐落在这里。

  门是开着的,小玉直接走进去。院里没有半点绿植,跨过足有半米高的门槛,两个仆人钉子似的立在内门边,一个脸上满是皱纹,想必也服侍了金蟾很久,另外一个脸蛋光滑,看来是刚进的仆从。

  “来宾找谁?”

  老的那个不动,灰暗的三角形小眼滴溜溜打量着蒙着面罩的小玉,倒是小的上前迎去,冲着小玉打了个千儿。

  “找你们金蟾,叫他出来。”

  “额呵……”

  老的还是没动,小的也没弄清楚,照旧围着小玉行礼,一只手从那袍袖里伸出来,上下轻轻摆着,见到小玉一点反应也没有,语气马上变硬了些。

  “大人府里会客呢,客官若不嫌劳烦,可踏脚招呼着,大人若正好得空了,自然就出来了。”

  小玉踏了踏脚,这是月宫才有的规矩,因为金蟾玉兔脚都好扑朔,路面用的也都是月土制得的空心砖,平时访客见面,便都踏脚发音,权当做门铃了。

  “哐噫——哐噫——”

  声音沉闷、微弱,别说里面的金蟾,就是大门外的人估计也听不清。

  这里的砖,全是实的。

  年轻仆人的手还在袍子外摆着,小玉顿时明白了,登时把面罩扯下,冲着小仆人的左右面颊狠掴了两掌——这倒是比跺脚响多了!

  “死奴才!贱骨头!猪油蒙了心的蠢货!你也不睁开眼好好看看我是谁?下等人一个,还敢要你主子的炭敬!”

  年轻仆人被打懵了,捂着脸在那立着足有半分钟,最后看清了小玉,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浑身燥热得冒汗,轰得脑子里乱糟糟什么都没有头绪了。

  那个老仆人,之前一直还站着,现在才明白了,倒吸一口凉气,又看着自己的跟班,摇摇头,那三角眼立刻从等边变成了直角,踩着小碎步,马褂砰砰一甩、把自己往地上一摔,跪下去向小玉请罪。

  “小人有眼无珠,没识得大驾光临,实在罪该万死、无法无天,但这是我一个小外甥,眼下凡间就业不好才上来,没什么经验,不会办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把他当个屁——放了吧……”

  “哼!我也不是缺钱的主,只是这厮实在目中无人。我不计较了,快点把金蟾给我叫出来。”

  说着,在跪着的老仆头边甩下两块银子。那仆人却并不接钱,只把头稍稍抬起,斜睨了一眼,是上好的江南细软银,两颗大银通体饱满、一条银筋从头连到尾,没半点杂色,滚在地上咕噜噜掷地有声。

  “大人体恤,这钱……老仆不能收。”

  “不收?也行,去叫人吧。”

  “老仆向大人请罪……金蟾大人在里面确有会谈,不让外人——”

  “外人?好你个金蟾!我为了你……”

  小玉一口细牙咬得嘴唇发白,一脚跨过跪在地上的仆人,抬起女士尖靴一下把窗格木门踹开,兀自走进去。

  “……”

  老仆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抓住地上的两块银子,把已被吓得呆住的外甥摇醒,分给他一块。

  小外甥哆哆嗦嗦地掂量着这银子的分量,又摸摸自己脑袋,不知小人性命脑袋,比之官人一两银锭,到底分量几何。

  “记着,以后赚钱之前一定要先看人,若是看不清,就各种好话自轻自贱,拖一会儿,倘还看不清,莫要说钱了,好好供着就行,宫闱之中大官多,随便招惹一个就完了……这口饭,不容易吃啊……”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情肠,老仆竟是抱着自己的外甥,抽泣起来。

  ……

  小玉冲进府内,发现里面门窗皆已用竹席封堵,虽然月宫之中本就昏暗,这样更是阴森异常。只有一个房间隐隐透出亮光,也没打声招呼,直接闯进去,正看见金蟾。他面色惨白如玉,眉目似点,穿天青凉底皮褂,团云长黄马裤,脚蹬黑身白底内折尖布履,独自倚在西瓜形灯笼旁吃茶。虽然衣服朴素,但熨烫得干净,在这张清澈的脸上有一种别样的风流。

  看到这仪态,小玉心里怒火未及发作便先消下去一半,再一看案头小几正叠着厚厚一叠公文,最后一点怨言也消了。

  这是自己的仇敌,总和自己顶嘴,爱吃自己最讨厌的月饼——他是自己养出来的人物。

  “你来做甚?”

  金蟾紧闭着眼睛又睁开,望见来人后又闭上。

  “你……这些都是什么?”

  小玉先不答话,转头问桌上那些公文。

  “天庭各地区交上来的赋税……”

  “有什么问题吗?”

  “嗯……”

  金蟾挪了挪身子,拖动床上小桌,给小玉让出个空席。小玉入座毫不迟疑,还把西瓜灯笼里的灯芯挑高一些,房间里顿时明亮不少。

  “说吧。”

  “你看看这些报上来的数字。”

  她拿起来,一目十行,快速调剂一遍,却没理出什么头绪。

  “一切正常啊?”

  “问题就出在这!”金蟾在灯光下目光灼灼,直盯着灯笼里跳动着的火苗,“小玉,你长久单独经营,不知天庭官员底细,我却明白天下老鸹一般黑,连我府中仆人,王化之下,天恩浩荡,都常常收受贿赂,外面那些老油条更是敲骨吸髓、搜刮地皮、精于此道,如今货币改革初始之时,本来正是以乱取利的好时候,怎么却如此中规中矩、按数交税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你觉得问题出在哪?”

  “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