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沉,昏暗的天空下,划过一道又一道明亮的闪电,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冲刷整条泥泞的山路,土黄色的泥水汇聚成一条小溪,在茂密的林间流淌而过。
辛甜光着脚站在山路上,任由泥水冲过脚掌,沙粒硌得脚底生疼,却是双腿沉重得半步都挪不开。
这时,远处的天边划过一道明亮的青色闪电,十分刺眼,辛甜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余光透过指缝,一抹小小的身影正踉踉跄跄地朝她跑来,而他的身后,就跟着一名穿了雨衣的魁梧大汉。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那小身影吓得捂住耳朵的同时,绊到路上的石头摔倒在泥水里,一张白嫩的小脸顿时沾满斑驳的污渍。
他哭喊着朝辛甜伸出手。
但是,不管辛甜再怎么努力揉眼睛,都无法在黑暗的雨幕里看清那张脸。
直到,划破天空的闪电再次出现……
“多宝,多宝……”
辛甜一身冷汗地惊醒过来,映入眼帘的,却是吊着水晶吊灯的天花板,还有急匆匆围上来的辛于岩三人。
关阿姨坐在床边,心疼地拿着手帕伸向辛甜的额头,“甜甜,你这样,我和你爷爷真的很担心,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去想那么多好吗?”
辛甜猛地握住关阿姨的手腕,惊慌失措地问:“奶奶,多宝呢?多宝回来了没?”
关阿姨看辛甜这个样子,更是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低头避开辛甜焦灼的目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抬起手锤着自己的胸口,“都怪我,都怪我……”
辛于岩伸手挡住关阿姨的手,眼神却是落在辛甜的脸上,严声说:“甜甜,我知道多宝失踪,你很担心,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是在折磨你自己和身边的人。”
站在一旁的辛珂适时地接过话,脸色凝重地开口:“自从多宝不见,孟喻承就一直在亲力亲为地奔波找线索,而你呢?你昨晚做了些什么?”
听到这里,辛甜呆滞的神色里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混沌的脑海里,勉强拼凑出昨晚支离破碎的记忆,记得最深的,却是最后看到的,孟喻承满是歉意的眼神。
她转头看向辛珂,这才发现后颈一阵酸疼。
辛珂原本无心摊开来讲,但是现在看到辛甜醒来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忍不住要一吐为快。
“昨晚孟喻承先是将绑架多宝的那批人送进警局,紧接着又返回来满小区地找你,昨晚雨下得那么大,他为了能更方便找,连雨伞都没有撑。他已经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多,你就不能好好地冷静下来,不要给他添乱了行吗?”
说着,辛珂皱了皱眉头,自责地说:“当然,昨晚让你跑出去,是我的责任。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同样的事情,我会把你关在房间里。”
辛甜回过神来,无措地看着辛珂,不住地摇头,“不行,你不能把我关起来。”
“辛甜!”
辛珂吼了一句后,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从没见过辛珂用这么重的语气跟辛甜说话,他显然也在下一秒意识到这一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甜甜……我……”
“哥。”
辛甜看着辛珂,眼里满是哀求,“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让自己出事,但是……你能不能别把我关起来?”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床头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小灯,映衬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更是消瘦,辛珂怔怔地看着她的杏眸覆上泪光,像是一只抓住心脏,疼得令人窒息。
辛珂在心里斗争了无数遍,最终还是败给辛甜那蓄着泪水的眸子。
“好。”
见辛珂答应,辛甜才虚弱地挤出微笑,转头看向辛于岩和关阿姨,“爷爷奶奶,我有话想跟哥哥说,您们可以先出去一下吗?”
“嗯。”辛于岩应下后,抬手搭在关阿姨的肩上,“走吧,让他们好好谈谈。”
关阿姨不放心地看了看辛珂,又看向辛甜,“好吧,那你有什么觉得不舒服的,就跟奶奶说。”
辛甜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他们两人离开房间,听到一声关门声,房间安静下来,才再次看向辛珂,抬手拍了拍床边的位置,“你坐。”
辛珂依言坐下,“你想问什么?”
“昨天……”
“昨天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太多。”辛珂抓着辛甜的手塞回棉被里,柔声说:“你只需要记住,天就算塌下来,也会有人义无反顾地帮你撑着,而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躲在那人的怀里。”
辛甜沉默片刻,眼神隐隐有些波动,“昨晚是我任性,害得你们还要为我操心。我……”
“现在说这些没用,孟喻承也不需要你的自责,你好好待在家里等他把多宝带回来就行。”
柔和的灯光里,辛珂冲着辛甜笑了笑,眼角眉梢都透着信任和温和,全然没有昨天那样的急躁。
辛甜不禁疑惑,秀眉微蹙,“你怎么这么笃定他一定会……”
“这你就不懂了。”辛珂笑着伸出手捏了下辛甜的鼻子,“这叫男人之间的信任。”
辛甜扁了扁嘴,小声嘟囔,“以前不知道是谁说孟喻承……”
“诶诶,你还会顶嘴了。”辛珂佯装生气地打断辛甜的话,“我昨晚才重新认识的孟喻承,还不行啊?”
“行,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辛甜随口附和完,眼神挪向一边,落在散发光芒的小灯上,声音闷闷地说:“我知道他能处理好,但是我真的害怕。”
话音刚落,辛珂干燥温暖的大手贴上她的额头,身子微微前倾靠近。
这个动作,是小时候每一次辛甜说害怕,辛珂都会做的,而神奇的是,这动作不管做多少次,都会让辛甜习惯性地安心下来。
只是长大后,兄妹两聚少离多,辛珂最近一次做这个动作,辛甜都快记不起时间了。
辛甜看着辛珂认真的模样,抬手覆上他的手背,莞尔一笑,“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改进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