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碰瓷

  第6章碰瓷“他还活着吗?”朱圆圆问。

  “因果线没断。”于礼言简意赅道:“还没死。”

  她都死了二十年了,这老东西居然还活着。

  朱圆圆冷笑,本就吓人的脸上渗出几分恨意,显得更惊悚了:“他死了,因果线是不是就断了?”

  对话逐渐朝着法外狂徒的道路上狂奔,于礼及时把它拉回正轨:“朱小姐,现在是法治社会,杀人犯法。”

  “鬼杀人不犯法。”朱小姐固执道。

  于礼嗯嗯点头:“支持你,如果你想下地狱的话。”

  朱小姐:“……”

  “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现在的杀孽已经够重了,如果再背上一条人命,那么下次灼烧你的就不是简单的符篆了。”

  朱小姐:“……我不在乎,我只想让那个傻逼尝尝我之前的滋味。”

  于礼神色不变,捡起之前被打飞出去的银针,随手插在腰间挂的那个蛇纹锁魂袋上:“你是不在乎,但你的孩子呢?”

  朱圆圆瞳孔猛地一缩。

  “我的孩子不是已经没了吗?”

  于礼忽然笑了:“三个月的胎儿足够成型了,枉死的胎儿怨气更重,他的本事可远远在你之上。”

  朱圆圆一直以为孩子没了,所以对那个渣男的怨恨值一路飙升,连带着对接下来入住进这间房子的所有男性都厌恶至极。

  然而今天,突然有人告诉她孩子还在,而且很有可能跟她在同一个地方……

  “他现在在哪?也在这间房子里吗?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

  于礼想起卧室天花板里藏着的东西,点了下头:“他应该被藏进了天花板里。”

  “哦对了,你的另一只眼睛应该也在他那里。”于礼补充道:“我的委托人告诉我,他经常在半夜听见有小孩在上面玩弹珠。”

  “……”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么惊悚的话的?

  “知道为什么这面镜子会嵌在这个地方正对着门吗?”于礼挑起下巴,示意对方去看那面镜子。

  朱圆圆恍惚道:“为什么?”

  于礼走过去敲了敲被镜子和洗手池掩饰过的墙,说:“玩个无奖竞猜小游戏。”

  “你猜猜看,这堵墙里面藏了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朱圆圆指了指自己:“……我?”

  “嗯。”

  这也是为什么朱圆圆一直没办法踏出这间浴室的根本原因所在,这里是她故去的地方,又藏有她的尸身。

  凶手应该请人看过,特意找了面镜子放在这里。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整间房都是大吉大利的风水格局,唯独这面镜子特立独行。

  镜子属阴,是招邪之物,正对着门口的确不吉利,但如果镜子背面压制着一具尸体,那就又形成了另一种格局。

  镜子会一直招阴,而作为“阴”的朱圆圆就会被一直困在尸体旁边,变成人为造成的缚地灵。

  再加上朱圆圆因果未断,不能往生……

  ——如果朱圆圆没有作乱,如果闻文没有求助,如果于礼没有出现,那么朱圆圆将会被一种无形之锁,永远的锁在这里,永无出头之日。

  真是好毒的手段。

  不过就算闻文没有入住,也会有下一个“闻文”入住,就算没有于礼出手,也会有下一个“于礼”出手。

  毕竟这世上有句话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朱圆圆难以置信地望着那面镜子,一种细思极恐的悚然感很快涌了上来。

  难怪她一直走不出那扇门。

  原来是因为这面镜子……

  她想起于礼不久之前的那句话:“——你没发现你永远踏不出这间浴室吗?”

  起初她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因果线导致了她被迫变成缚地灵。

  可现在想想,于礼那时分明是在暗示她——将她迫害成如今这个局面的人跟她有着极为密切的因果关系。

  她已经死了很久了,但在这一刻,她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与头皮发麻。

  她尽力控制住就快要冲破理智的戾气,露着森森白骨的双手扶上于礼的肩膀:“他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我还能见到我的孩子吗?我……”她压抑着情绪,低声呜咽:“我想见见他。”

  于礼静了片刻。

  他斟酌了下用词,希望接下来的话不会刺激到这位近乎癫狂的母亲:“理论上可以,但我的建议是还是别见的好。”

  朱圆圆懵懂地望着他。

  “你杀了很多人。”于礼着重强调道:“那些被你‘吞掉’的人没有轮回的机会,他们的怨气就全部留在了你身上。”

  他不擅长跟人解释这些,索性就长话短说了:“你该庆幸你跟你的孩子之间没有过多牵扯,不然他能不能轮回,也难说。”

  要知道,这种东西是讲究亲缘血脉和传承的,就像父母履历上有污点、或者父母曾经有过犯罪前科的人不被允许考公是一个道理,其中影响深重。

  不过玄学理论方面的知识于礼学的不太好,那些东西就像是盘踞在一起的无数条荆棘藤蔓一样,盘根错节、错综复杂。

  他一向不擅长弄清楚这个。

  所以他只能给出一个相对而言较为中肯的建议:“别见了。”

  朱圆圆长久地沉默着,仿佛在某个看不见地方,理智和情绪正在长久地对峙。

  她在用毕生所学来说服自己放弃最渴望的东西。

  不记得是曾经的哪位老师说过,能够克制住的才算是真正的爱。这句话让当时的她感悟至深,她那时还戏称:“连这个都做不到,那就是爱的不够深。”

  当年的她还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经历过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考试没考好,她哪里懂得什么叫爱……

  她睁着染着血污的眼睛,抬起头,无言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时隔多年,她终于参悟到了人世间的一丁点爱恨悲喜。那一刻,她很想隔着时间,再同当年那位老师对上一次话,她想说:好难啊老师。

  不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次机会,她应该也不敢再站在那位老师面前了——她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她和她的初衷背离了太远。

  过了很久,于礼终于等到了她做出的选择:“……好。”

  他解下蛇纹锁灵袋,对朱圆圆说:“进来,带你去解决剩下的。”

  朱圆圆没有立即动,而是站在门口,朝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化成一缕浓烟,钻进了锁灵袋里面。

  于礼刚要出去,就听见朱圆圆有些闷的声音传了出来:“什么东西扎我一下?”

  于礼:“……”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刚才顺手插在袋子上的针。

  于礼选择装聋作哑,反正他说话对方也听不见。他不动声色的把针取下,有技巧的往裤子上一别。

  然后抬脚迈了出去。

  ***

  福安大街。

  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街尾巷子前。

  一个全副武装的青年人摇下车窗,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神色凝重的盯着巷子深处。

  副驾驶那位痞哥满脸疑惑:“我说,你搁这守株待谁呢?”

  付宁摘下口罩,深吸一口气,意有所指道:“一只狡猾的兔子。”

  这种形容很有意思,秦非难得见这人说话沾点人味,没忍住调侃:“怎么,你家那只兔子跟别人跑了?”

  他本意只是想犯个贱,逗逗人玩,但没想到付宁居然真的锁起了眉头,一副被他说中了的模样。

  “我操,还真是?”他讶然。

  付宁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今天偶然碰见他出门了,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去干嘛。”

  然后他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尾随,想看看这小玩意儿到底想去哪里,结果到这条巷子口人就不见了,跟丢了。

  “你变态啊,跟踪人家干什么。”秦非对于礼的印象还不错:“人家前两天还又是替你挡烟又是替你挡酒,今天出个门,你就怀疑人家?”

  他翘着二郎腿,坐姿十分懒散,说话的腔调也懒懒的,尾音总是习惯性的往上扬几分,哪怕内容不中听,却也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你就是疑心太重啦亲爱的,他也得有个朋友什么的吧?”

  “再者说了,你又不是真的喜欢他。”

  “都是成年人,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互相玩玩感情就好啦,投入太多当心抽不了身哦。”

  这些道理付宁都懂,他也不是真的在乎于礼去见的究竟是谁,他只是有点不爽,一种私有物被人侵犯了的不爽。

  白纸黑字可写的清清楚楚,这两个月内,于礼不能找别人,不能谈恋爱,也不能跟任何人发生肉体关系。当然,付宁拟定的条约相当公平,他自己在这两个月内同样也要遵守那些条件,并且在这个基础上,他还向于礼保证了不会碰他。

  其他时间随便于礼怎么玩都行,他管不着,但在协议生效期间这人最好别搞什么名堂,否则他势必不会让于礼拿到一笔钱。

  秦非正要再开解开解自己这位好哥们儿,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巷子口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那人脚步虚浮,走路歪七扭八,瞧着好像不太正常,似乎有病在身,然而巧的是,那人恰好在走到他们车前的那一瞬间病症发作,昏了过去。

  付宁:“……”

  秦非:“……”

  这是碰瓷对吧?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