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修罗场等他回到家里，朱雅婷也回来了。
只不过情况不太好。
鬼是不宜在阳间逗留太久的，时间越久便越虚弱，尤其是在洗清了怨气、恢复神智之后。
“我是不是搞砸了，他好像没有被我吓到……我果然还是不太擅长吓人。”
于礼静静地望着那个魂体不稳的女人：“你已经很棒了。”
女人这才扬起那张可怖而又颓败的脸来，茫然道：“啊？”
于礼指了指她的身体，说：“因果线已经淡了，等李向阳锒铛入狱，或是被执行枪毙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走？我还能走吗？”
“不能，我就是安慰安慰你。”
朱雅婷：“……”
你倒也不必如此坦诚。
这天夜里，于礼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算是一些陈年旧事。
他梦到了上辈子的一段往事。
***
那是壬寅年六月，他像往常一样接了个任务，出了门。
他那天接的任务其实并不难，就是抓个作乱的小鬼，将其送入往生即可，那只鬼并不磨人，收服的过程也相当简单，甚至比他以前做过的任何一个任务都要轻松。
可他偏偏就是记住了那一次。
那天时间有些晚了，天色擦着一抹暗沉，他把收服了的小鬼随手装进腰间的袋子里，正准备打道回府，准备后续的超度工作。
结果一回头就撞见了个人。
那人看起来跟他年纪相仿，一身黑色的大衣很好的融入了夜色，要不是他肤色白，于礼几乎没看见他。
“劳驾，让让。”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于礼被一个电话叫醒了。
他看了眼手机。
来电人叫秋池。
是于礼的第二个金主。
但他却依然沉浸在那个梦里。
这个梦的色调灰蒙蒙的，到处都是黑色，似乎只有那双眼睛亮的惊人。
他最近梦见往事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于礼抹了把脸，过了很久才接了电话。
这人估计喝酒了，胡言乱语说了一堆毫无营养的话，于礼耐着脾气听完，嗯嗯啊啊的应对一通。
他以为这位爷耍完酒疯就该消停了，结果秋池不但没消停，反而得寸进尺，吩咐道：“过来接我。”
“？”于礼扫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他委婉道：“不去。”
秋池：“？扣钱。”
于礼沉默两秒：“地址。”
试问这世上谁能不为五斗米折腰？
反正穷光蛋于礼不能。
他穿好衣服，随便收拾了一下，揉着眼睛叫了辆车。
秋池发来的位置是一家酒吧，位于南城街北。
于礼没去过任何一家酒吧，他喜欢较为安静的环境。所以在踏进酒吧内部后，动感的音乐差点把他直接送走。
他忍着不适感，穿过一群扭动的身躯，在最里面的位置找到了醉酒的少爷。
少爷正提着酒瓶子一口闷，眼神都涣散了，还往死里喝。他看见于礼过来，闷声闷气的抱怨：“慢死了。”
“堵车。”于礼挑了个位置坐下。他没睡醒就被人薅了过来，整个人困的要死，说话也很慢。
秋池大脑被酒精麻痹了，反应了好半天才“噢”了一声。
倒是旁边有人提出了质疑：“大半夜堵的哪门子车？”
于礼快睡着了，听见这话，半睁着眼睛瞥了过去，然后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正噙着一抹冷笑跟他打招呼：“还真是巧了。”
于礼：“……”
“你业务挺忙啊。这就是你请假的理由？”秦非绵里藏针道。
秋池支着头，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游走，迟钝的大脑促使他问出一句蠢话：“你们认识？”
秦非似乎以认识于礼为耻，果断否认：“不认识。”
秋池看向于礼。
后者若无其事地撬开酒瓶，一瓶灌到底，辛辣的液体流进胃里，让于礼忽然没了困意。他摁了一下肩胛骨：“那就不认识吧。”
那就不认识跟不认识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但秋池此刻已经没那么多精力去反刍这两句话的差异了。他朝着于礼勾了勾手，示意对方凑近点。
于礼看了眼付宁，然后凑了过去。
谁知这醉鬼直接抚上了他的脸，甚至在脸颊处烙了一吻。
于礼浑身一僵。
突然“砰”地一声，醉鬼直接吓醒。
只见付宁垂着眸子，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去处理指尖上的血——这孙子酸的把酒杯给捏爆了。
玻璃渣子碎了一地，杯里的酒水也溅得到处都是，碎片在付宁的手上划了好几个细微的口子，流了不少血，看着怪吓人的。
可付宁本人却只是沉默着抽了几张纸，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指。
像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
怪可怜的。
秋池连忙叫人进来处理，把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液体清扫干净，又帮付宁包扎了伤口，包厢里才又恢复到了三个人的空间。
“你咋了老付？”秋池关怀道。
付宁仍微垂着眸光，谁也不去看，嗓音也是沉沉闷闷的，听上去兴致不佳：“没怎么。手劲儿大了。”
于礼嗯嗯添堵：“那你劲儿挺大。”
付宁没搭理他，而是看向秋池：“怎么认识的？”
于礼也看向秋池，想听听这人怎么说。
关于他俩怎么认识的这事还真不好说，像他们这种世家少爷都把面子看得比命重，如果秋池真的毫无芥蒂的说出来了，于礼敬他是条汉子。
他和原主相识是在五年前的一个秋天，原主情场失意，独自一人去了酒吧喝闷酒。
原主酒量不行，没喝几口就醉了，光是醉了也就算了，偏偏他酒品也不好，喝多了就吐，吹牛逼，又哭又喊的，简直集万千酒鬼臭毛病于一身。
原主喝高了，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的从酒吧走出来，路上被揩了几次油都不知道。
结果就跟路过的秋池撞了个满怀。
然后就吐了对方一身。
抱着秋池哭的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活都不肯撒手，三个保镖都没能把他拽下来。
哭过之后又开始吹牛逼，从“我长得宛如天仙下凡”吹到“哥人脉遍布天下”。
亏得秋池是个好人，即便被吐了一身也没忍心把人丢在马路上，把原主带回去住了一晚。
值得一提的是，原主签了五个替身合同，共计五个金主爸爸，可他真正喜欢的人居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于情。
原主这人性子着实奇也怪哉，别扭至极，一面偷偷暗恋那位白月光，一面又因为血缘关系嫉妒着这位天之骄子，一边爱，一边又恨，一边喜欢，一边诋毁。
所以说感情这东西当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不过话又说回来，原主是个有病的，这位秋少爷也多少沾点脑子有泡。
从那天第一次见面之后，秋池便喜欢上了原主，并美名其曰不装不做作，真实而可爱。
于礼：“……”
好一个清新脱俗的真实可爱。
但原主却觉得对方喜欢自己只是拿他当于情的替身，并强烈要求秋池拟了一份替身合同，每个月定时打钱。
你要说他傻吧，他知道要钱。你要说他聪明吧，他拿自己当替身。
就这玩意儿一听一个不吱声。
于礼慢悠悠地又撬开一瓶啤酒，却被秋池制止了。于礼瞥了眼这人，就听秋池缓缓开口：“我们是在酒桌上认识的，他酒量不好，喝多了，我怕他出事，就带回去了。”
付宁面无表情地“噢”了一声，眼神却犀利如刀，狠狠剜向了于礼：“那你们就没有发生点别的什么？嗯？”
于礼挑了下眉，拿起果盘里的一颗葡萄塞进了嘴里，心说这事你得且听下回分解。
秋池笑的有些傻气：“那没有，他倒头就睡也不给我机会啊。而且我又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付宁这才挪开了视线，一把抢过于礼方才撬开的啤酒，给自己灌了口狠的。
“对了，你跟于情咋样了。”
这话一出，付宁差点被自己呛死。
这回轮到付总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