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疤痕记得是在前年的一个冬天。
那天她刚拍完戏,拍戏地点离星河湾很近,在没和任何人打招呼的情况下,她回了星河湾。
那时于妈还没来别墅做阿姨,平时除了她之外,也就只有顾延偶尔会来。
主卧壁灯昏暗不清,浴室亮着光,却没有传来水声。
黎夏抬步进去,门正好打开。
浴室里蒸腾的水雾弥漫出来。
男人赤裸着上身,只围着一条浴巾出来。
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背脊笔挺,腰身却纤细有劲,该有的腹肌一块不少。
看了片刻,黎夏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脸上略热,连忙把脸挪开些,也是这时,她注意到男人左手腕部。
有道很短但又很显眼的疤痕。
黎夏惊诧地抬头,正好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目光相接的瞬间,她感受到顾延眼眸的意外,以及不可忽视的狠意。
“顾先生,我不知道……”
“滚。”顾延神色阴鸷地打断。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顾延脱下良好教养的外衣。
从那个时候起,她明白再高冷如霁月般的人物,也有脾气,也会发火,并非木头。
“所以你手腕上的疤痕,是小时候留下的?怎么留下的?”黎夏回过思绪,怔怔地问。
顾延低眸凝视着她,不置可否地一字一句道:“在这里,我经历亲人的背叛,绑架,勒索,威逼,腕上的伤,在那个环境里是最无足轻重的。”
黎夏倏地仰起脸,睁大眼睛,表情僵着。
四目相对,他那双幽黑眼眸在夜色中愈发显得阴沉,有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压抑。
许多话想问,但又不敢问。
哑了半晌,她选择了一个最避重就轻地问题:“你怎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顾延薄唇紧抿,微垂下眼睫,不答反问:“黎夏,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算遵守合约了吗?”
合约规定,到期之后不再联系。
黎夏蹙眉,“是不算,但今晚明明是你……”
“合约到期不再联系,这条规则是你先打破的。”顾延打断她的话。
黎夏语塞,这话她确实辩无可辩。
须臾,她很轻地哼了声:“是我先打破的,可那又代表什么。”
不等他回应,她又咕哝:“难道就因为我先打破规则,就要甘愿被你压榨么?”
提到这个,黎夏就生气,嗔恼道:“对赌协议十个亿,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顾延不经意翘了唇角,又压回去,清清落落地说:“跟了我,十个亿就算你没完成,我也不追究,如何?”
他眼神直白而袒露,黎夏被看得心头忐忑,侧过身,面朝大海不去看他。
“想得美,我才不做金丝雀呢,”她低声哑气道,“不就是十个亿么,我既然敢签下,就一定能完成。”
顾延抬唇笑了下,不语。
安静须臾,黎夏回过味。
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还送她这么大颗的粉钻,今晚的他好不正常。
从晚宴上她就能感觉到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男人似乎在急于坦诚,莫非是温贤给他刺激到了?
黎夏甩甩脑袋,打消念头,顾氏太子爷能被一个四十多岁中年男人刺激到,开什么玩笑。
她心不在焉地转移话题:“后来呢?绑架你的亲人怎么样了?”
“死了。”男人的回答言简意赅。
黎夏愣愣看着他,“什么时候?”
“顾老爷子出殡那天。”他的语气没有温度。
顾家在港城影响力大,顾老爷子去世这件事还上了北城的新闻。
那会儿的黎夏还在读大学,而顾延只是个刚从国外回来的海归富二代。
“你父亲做的?”
“我做的,就在这里。”
黎夏惊诧地看着他,半晌也没说个完整的话,就像被人掐住脖颈一般,连呼吸声都轻了不少。
“……你在怕我?”顾延嗓音低沉,目光紧紧地笼着她,连她一点微末表情都不肯放过。
黎夏指尖微蜷了一下,她知道此刻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但却什么也没说。
垂下眼眸,默了会儿道:“我不该怕吗,我的成长环境虽苦,可没顾总的波折,你的经历现在的电视剧怕是都不敢演吧。”
“过不了审的。”她语气揶揄。
化解了弥漫在空气里的紧张。
顾延阴沉的面色趋于缓和,笑意不达眼底地说:“可是我都告诉你了。”
黎夏眉眼轻皱了下,随即扯下披在肩膀的西装外套,转手塞进顾延怀里。
“你说了,但我没记住,完全没记住。”
没去看他的反应,黎夏兀自故作轻松地抿唇一笑:“不好意思啦顾总,麻烦你赶紧送我回酒店,我后天就要进组拍戏了,不能有黑眼圈的。”
女人的模样有几分娇憨。
明知她在刻意的拉开距离,可顾延瞧着,却莫名觉得可爱。
他凸起的喉结一动,抬起手掌心覆到她头顶,十分随意地揉了揉。
黎夏呆了几秒,连忙后退两步,无声中将躲开他的手。
顾延手僵在空中,须臾,抄回裤兜。
气氛微妙,除了海面吹来的徐徐风声,听不见任何声音。
黎夏偷偷瞥了一眼他,见到他脸上被似余晖的灯光落下衬得冷寂,心里有块地方无端软下。
可下一秒,她就打消了念头。
能陪在他身边倾听的人有很多,但这些人里绝不包括她。
似乎是看穿身侧人的念头,顾延眸色黯淡了下去,看不见一点光亮。
片刻,他漠然地说:“走吧,送你回酒店。”
回去的一路很沉默。
比来时的气氛还要微妙。
一抵达维多利亚酒店大门,黎夏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转身就要去开门。
连续扣了两下,门硬是没开。
黎夏僵硬地转动脖子,“麻烦解下锁。”
顾延斜睨着她,语调极淡:“之前好像说过,我不是司机。”
“……”
腹黑的狗男人!
黎夏扯出一个商务式微笑,道:“今晚实在是劳驾顾总,还请顾总帮忙开下锁,我得下车了。”
片刻,车厢响起一声很清晰的“枯”。
黎夏听见动静,没有多停留一秒。
开门,下车,关门,一气呵成,紧跟着头也不回的,迈着轻巧的步伐朝酒店大门去了。
将过河拆桥,演绎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