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妈妈心声，唐米米用小嘴一点一点嚅着馒头。
真的太好吃了！
唐桂兰驾轻就熟来到榆树巷。
刚开始她去供销社买菜，可那里快九点才开门，品种少菜还不准挑，更急人的是，买啥都要票要粮本，折算下来真不如榆树巷，人又和气又活络。
“唐婶来了，快来瞧瞧我今天的白菜，多壮实，别人来我都是五分一斤，给你我只要三分。”
“唐婶这些猪肉都是留给你的，剩下的这堆骨头全送你了。”
三轮车很快装满水灵灵的各式菜，唐桂兰扯起一块用剪开蛇皮口袋做的布罩着，开始这瞧瞧那瞧瞧。
唐米米已经眼闭眼闭的要睡觉，听着妈妈心声：“我要给米米做套漂亮小衣服，满月宴那天穿，棉布太硬，要是有红色灯芯绒就好了。”
唐米米的小脑袋靠在唐桂兰肩膀上，张着小嘴睡着了。
“这是我先看到的布，你给我放手！”
她被一声尖叫惊醒时，头上已盖了那块红纱巾。
唐桂兰站在一个布料摊子前，手里攥着一块大红色的灯芯绒布。
布的另一端被一个横眉竖眼的女人攥着。
曹艳！
女人头上戴粉色绒线帽，身上穿长款列宁装，脚上是上海皮鞋，脖子上还围了块鹅黄纱巾。
绝对是这个年代最时髦的打扮了。
一看就知家里有矿，更是家里最宠的。
她旁边站着一个四十几岁妇人，穿着打扮也比唐桂兰好，脸嘴和曹艳有几分相似，只怕是什么亲戚，但气质没法和唐桂兰比，一看就知是保姆。
想必是曹母成了副职，再无法像从前那样潇洒自由，而郭家母女也不来奉承了，只能从穷亲戚家找个保姆来侍候曹艳。
保姆怀里抱着郭雨菲，一双和她妈一样刻薄的桃花眼，死死盯着唐米米，心声呼之欲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丫头怎么还不死？”
唐桂兰不松手，冷冷道：“这块布是谁先看到，问问卖布的大叔就知道了。”
和气生财，卖布大叔正想和稀泥，曹艳已指着他鼻子：“今天这布你不卖给我，我以后永远不来你这摊子处买东西！我还要叫我的姐妹都不来！看你做什么生意？”
保姆用手拐头轻轻碰碰她的手臂，小声说：“艳艳别这样，吵起来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你给我闭嘴！”曹艳扭头就骂，“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我？”
这种布她完全可以托人在海城买到。
可她就不想农村女人称心如意怎么了？
害她从供销社楼梯上滚下来不说，还让她这么久不能和思远哥夫妻团聚。
反正上次农村女人都不敢惹她，这次也必然一样。
保姆微撇一下嘴朝后退开，嘴上再不说只心里骂：“要不是曹姨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劝着你不要惹事，你以为老娘喜欢管你。”
“我怎么做生意不要你管！”卖布大叔打开曹艳的手，“这块布就是这位大婶先说要买的！”
啊，还敢向着农村女人说话？果然这些下九流都是抱团的。
曹艳唬着脸：“你想不要管就管不了你了？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
卖布大叔冷笑：“我倒要听听你爸是哪个大资本家，才生得出你这样不讲理的女儿？”
“我爸是机械厂厂长！他认识工商局的张局长，还有派出所的卫局长，随便一个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呜呜。”郭雨菲哼哼唧唧哭起来。
她也是有过前世的人。
直觉告诉她，亲妈这样未免太猖狂了。
就哭起来提醒妈妈收敛些。
周围的商贩急了：“老李，把布卖给她吧，她认识的那些人，随便来一个咱们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卖布大叔只得对唐桂兰说抱歉了：“等下次再有这种布，我给你留着，这次的你就让给她吧，咱们这样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曹艳双手抱胸得意扬扬，感觉总算出了口恶气，哪里顾得上女儿的哼哼唧唧？
“你何止认识那些人？”唐桂兰不松手，声音还提高了，“你还认识有老婆的男人！”
她一把抓住女人的衣领子，“走，咱们去找你认识的卫局长，问问他，乱搞男女关系该怎样处理？”
“该沉猪笼！”
“该脱了衣服游街！”
“该去农场劳教！”
旁边人起哄，他们害怕曹艳说的那些人，但有人不怕，他们自然愿意跟着起哄，反正法不责众。
“你胡说！”曹艳想打开唐桂兰的手，“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乱搞男女关系？没证据你就是诬陷我，就要坐牢！”
又被唐桂兰打开：“我当然有证据！”她一手指向郭雨菲，“就是她！”
郭雨菲吓得哭都停止了。
怎么回事？无可救药恋爱脑加窝囊废炮灰敢当众指她了？
她可是女主！
上一世要风得风，要雨的雨，所以才想着再来一次，咋这次开局就不利，还越来越不对劲了呢？
“你？”曹艳也吓得目瞪口呆，简直以为自己幻听了。
不过几天时间，农村女人怎么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块布你想要就拿着！”曹艳只是骄横，并不是傻子，忙放开布，“我不稀罕！”
她认怂唐桂兰也没再揪着不放。
曹艳再一次在众人哄骂声中落荒而逃，比上次还狼狈。
唐桂兰在众人赞扬声中付钱收起布，脸上并没一丝得色，反而抿着唇，似有一股郁气堵在喉咙眼。
唐米米清楚。
明明知道臭女人是跟哪个有妇之夫乱搞却不能说，妈妈心里怎么能不堵着一口气？
现在能堵上这口气就对了，迟早有爆发出来的这一天！
郭思远今晚又是很晚才回来，脸上又有“猫”抓的痕迹，一边脸肿得厉害，进门就低喘着道：“桂兰，快倒杯水来给我喝。”
大红色的灯芯绒布铺在桌子上，唐桂兰正全神贯注裁着布，什么都没听到。
唐荞在另一端帮固定布，眼皮都没抬一下。
唐米米躺在旁边简易沙发上，玩小脚玩小手。
两个双胞胎姐妹在屋里做作业。
郭思远就跟说自来话似的。
怎么，连这个家都不把他当一家之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