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邈邈跟吴管家来到一旁,四下无人的时候,吴管家才说:“老奴想请殿下看在我们家大人平日里勤恳为政的份上,帮他一个忙。”
“吴叔直说就好,本宫能帮得上的一定不会推辞。”
吴管家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大人现在伤势这样,刚才郎中也交待了这几日一定要小心用眼,但殿下可能不知道,平日里大人不喜欢女婢靠近。”
司邈邈一愣,没想到吴管家会说起这个。
“若是换小厮过去,他们都笨手笨脚的,更照顾不好大人了。所以老奴斗胆,想请殿下留下来帮忙。”
司邈邈有些迟疑:“吴叔的意思是让本宫这几日伺候裴丞相吗?”
吴管家忙道:“殿下只需要在大人身边不言不语,必要时候阻止大人不要触碰到眼睛就好,现在我们大人也看不见,殿下也不必担心什么。”
吴管家的话让司邈邈有点心动了。
照顾裴清商,也算弥补他咯?
但怎么听起来还是有点不妥……
“可是,”司邈邈想了一下:“本宫就算不说话,裴大人应该也能察觉出身旁多了一个女子,难道他会接受吗?”
吴管家双手交握,含笑说:“老奴会提前跟大人说好,您是郎中留下来的女药童,只负责煎药和照顾大人起居。”
见司邈邈沉吟不语,像在纠结。
吴管家最后恳求道:“大人眼睛痊愈后发现是殿下照顾,也应该会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不会怪罪老奴和其余家仆欺骗他了。”
面对吴管家的再三请求,司邈邈想到既是要弥补裴清商,那么留下来照顾他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何况他是为了弟弟司阑玉受的伤,他又是朝中重臣,要是眼睛出了什么岔子,那才是大事不妙。
于是司邈邈点了点头:“吴叔放心,本宫这几日就留在府上,等裴大人眼睛好的差不多了再回宫。”
吴管家喜上眉梢:“成嘞!”
他这一声喊的有点高,司邈邈急忙朝他嘘了一声:“别让裴清商听到了。”
屋内裴清商背靠软榻,修长的指节本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床沿边,听见吴管家这么一声怪异的呐喊,裴清商清冷的唇角缓缓松懈。
他像是有笑,但很快就泯然回一派冷淡中。
司邈邈让跟随出来的马夫回宫去跟桃雪交待一声,然后又将钗环拆下来交给了锦绣。
锦绣纳闷:“殿下,为何要摘了这些?”
司邈邈拿嘴咬着一根红色系带,她三下五除二将头发用指尖拢成马尾,再用系带扎成辫子。
“钗环相撞会有声音的,哪个女药童会戴首饰,所以干脆摘了。”
随后司邈邈从小厮手中接过托盘上的药碗,她慢慢推开门,探头探脑地往里头看了一眼。
吴管家正在跟裴清商交待郎中留下了一位女药童的事。
“大人,这个女药童平日里会照顾您的起居,定点伺候您喝药。”
因着司邈邈走了过来,裴清商忽而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司邈邈心神一震,脚步忽然停顿住,好在裴清商眼前蒙着白纱,且失明也看不见什么。
“不需要。”裴清商口气冷硬:“让她走吧,平时药放在桌上,我自己会喝。”
这怎么行呢!
司邈邈朝吴管家拼命摇头。
吴管家忙道:“这位女药童是个哑女,平日里不会吵着大人的,您伤势好不了也不能早点回到朝务中去,还是让她留下吧。”
裴清商定定看着司邈邈的方向,要不是知道他习武听力超乎常人,司邈邈都要怀疑他其实看得见。
“是哑巴?”他轻问。
吴管家应了一声,司邈邈便端着药碗过去,舀了一勺药汤递去裴清商唇边。
裴清商没有张嘴喝下,只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司邈邈强硬地拿勺子抵进他的唇齿,裴清商眉头一皱,吴管家心觉不妙:“那个……”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救场,裴清商已经启唇喝完了一勺药汁。
待一整晚药汤喝完以后,裴清商才倚着床榻,慵懒问:“她叫什么名字?”
司邈邈跟吴管家大眼瞪小眼。
她忘记跟吴管家通气名字这件事了。
司邈邈朝吴管家做了一个“丝丝”的口型。
吴管家会意,跟裴清商道:“她叫四儿。”
司邈邈险些摔倒。
四儿个头呀,太难听了吧!
裴清商却很快接受了:“四儿,拿帕子来。”
吴管家向司邈邈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司邈邈只好暗瞪裴清商一眼,转身从架子上抽下白巾递给他。
裴清商接过擦去唇角药汁,才对吴管家道:“虽笨,但尚可,留下吧。”
司邈邈被他这句笨气的鼻孔朝天。
裴清商又吩咐:“去拿一床软褥铺在外间的小榻上,让她守夜。”
司邈邈这回险些忍不住要出声反抗了。
她照顾起居、伺候吃药,怎么还要睡在外面那个小床榻上守夜呢?真把她当丫鬟用了!
“我……”她刚唔出一声,吴管家就急忙朝她打手势,示意别开口。
司邈邈只得又忍下来。
裴清商挑眉:“怎么,她想说什么?”
吴管家干笑圆场:“四儿在连连点头,许是因为要照顾大人所以心情激动呢。”
司邈邈觉得要是可以的话,她现在就会扑过去掐住吴管家的脖子。
裴清商听言,只一声淡笑,旋即不再言语。
吴管家动作极快,出门后没过多久,就让锦绣和其余家丁捧着一床被褥枕头,铺在了外间的小榻上。
司邈邈一脸哀怨,吴管家小声安抚:“殿下,您先委屈委屈,老奴到时也让人在外间守着,有什么需要您就喊他。”
来都来了,事已至此,司邈邈只得认命。
等裴清商眼睛好了,知道她这样诚心诚意地照顾他,应该也会感动吧?
想到能化解他俩的关系,司邈邈又觉得动力十足了!
后来裴清商再没喊过她,只在里头休息,司邈邈便自己趴在外间的小榻上,看着吴管家给她准备的话本,吃着锦绣扒的瓜子花生,好不快活。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司邈邈给裴清商喂了今日最后一碗汤药,看着他重新躺下,她才去吹灭蜡烛。
房内很安静,这不是她第一次跟裴清商单独在一个屋内相处。
但他此刻躺在里面,她却睡在靠门的位置。
司邈邈铺好了自己的小枕头,悄悄地叹口气。
她刚睡下没多久,就听见黑暗中,裴清商睡的里间传来他轻微不间断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