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趴在裴丞相的床边

  司邈邈本不想管,正要翻个身再睡。

  但听着裴清商压低嗓音的咳嗽,她始终没有忍得下心,从床榻上又坐了起来

  她披起衣裳举着烛台,走进内室以后给裴清商倒了一杯茶。

  现下他皱着眉,白纱还蒙在眼前。

  司邈邈不用看他的眼神,光是看他此刻的冷眉神情,都能猜到裴清商此时定然是不舒服且有点暴躁的。

  她将茶杯捧到他唇边,他倒是乖觉,只垂首去饮。

  但裴清商喝到一半,忽然抬起头来面对司邈邈的方向,无声沉默地对着她。

  司邈邈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不喝了吗?

  片刻后,只听裴清商颇是无奈又冷淡地询问:“四儿,你不将茶杯举高点,是打算让本相去舔最后那点茶水么?”

  司邈邈当即耳根一热。

  这个裴清商还果真将她当成丫鬟使了!她又没伺候过人,有点疏忽那不是在所难免嘛!

  司邈邈连忙将茶杯稍微抬高了点,裴清商喝完了茶,她又拿帕子给他擦拭嘴角。

  裴清商喝完就靠着床榻休息,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半天没发出一点动静。

  司邈邈仗着他看不见,对着他做了好几个鬼脸。

  事后她生怕裴清商察觉,但见他依旧静靠床沿不语,司邈邈才又放下心来。

  正当她想蹑手蹑脚地吹灭蜡烛再去睡觉时,裴清商又忽而问道:“四儿,读过书吗?”

  司邈邈险些要张口回答,猛地想到自己现在应当是个“哑巴”,她紧闭双唇。

  裴清商等了片刻没有人回答,他才哦了一声,转而道:“忘记你不会言语。”

  司邈邈险些觉得裴清商是故意的了。

  他是不是在试探她?

  这会儿裴清商像是睡意全无,他启唇淡淡吩咐:“将外间桌案上的那本蓝封的书拿来。”

  裴清商不是看不见吗,此时要书何用?

  司邈邈转去外间,桌案被收拾的很整齐,除了文房四宝,旁边垒着两三本古籍。

  她按照裴清商的要求,将那本蓝色封皮的书抽了出来,略扫了一眼名字,是记录某地人文风情的《地志异》。

  司邈邈无意中看见一朵色泽枯黄的小花,正一半夹在书中,一半露在外面。

  这是昨日她匆忙塞给裴清商的那朵路边野花,竟被他拿来当书签了吗?

  她鬼使神差地翻开野花夹着的那页,记录的正是南方某处风土人情,通篇都在描述一些小吃。

  “四儿。”裴清商沉闷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司邈邈也顾不得看更多,急忙将书合上,转而进去递给了裴清商。

  他修长的指节先握住了书尾,随后顺势往上,待摸到了那朵半露在外的干枯小花,裴清商才停了下来。

  他反复轻揉那朵小花,司邈邈觉得裴清商心里肯定将它当成她在蹂躏。

  过了一会,裴清商将书翻开,他用指腹一点点刮过凸起的墨迹。

  司邈邈在一旁看的心底直呼高手。

  就算看不见了,用指尖摸字的形状都能读书?!

  裴清商倒是开始用这样的办法来消磨时光了,司邈邈站在一边可困得不行。

  她最开始是抱着床尾的柱子,将脑袋贴在上面打盹。

  但又怕彻底睡着以后被裴清商发觉,便睡一会强撑一会。

  室内光线幽暗暖黄,外间更是因深夜而十分寂静。正因为如此,司邈邈眼皮上下打架。

  裴清商不发话,她也不敢贸然回到外间小榻上去睡。

  最后司邈邈实在困的不行了,她想着裴清商反正也看不见,就算她找地方偷偷睡觉,他也不知道。

  打定主意后,司邈邈蹑手蹑脚走到桌子边,刚想趴下睡一会,裴清商便将书递出来:“四儿,这本给你看。”

  好端端地,给她看什么书啊!让她去睡觉不好吗!

  司邈邈又没法抱怨,只好带着满腹怨念,一步步地挪到床榻边。

  裴清商淡声道:“你就趴在这里看,半个时辰后去外头吩咐他们将药端来。”

  司邈邈从未觉得裴清商这么难以伺候。

  她现在不仅得读书,还要掐着时间端药是吗!

  不知为何,司邈邈脑海里闪过金莲的那句:大郎,起来喝药了。

  她捧着书趴坐在脚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书页。

  偶尔抬起余光看一眼,裴清商靠坐床榻,他微微屈起劲瘦的长腿,一只手就搭在膝上。

  因为他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司邈邈趴着看书,渐渐地,那书上的小篆便像一只只蚊子一样从纸上飞了起来,她昏昏沉沉地强撑住不睡,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扑面而来的困意。

  察觉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裴清商微微侧首,将薄被盖在了她的肩上。

  倘若摘下他眼前的白纱,定然能瞧见裴清商满眼深幽的清冷与炙热。

  他对司邈邈的情感何止复杂两个字可以描述。

  她既不敢接近他,又无数次地来招惹他。

  他放不下,又舍不掉。

  裴清商修长的手掌缓缓落在司邈邈的墨发上,即便是这样简单的触碰,都足够令他心神鼓荡。

  对于裴丞相来说,想要得到一件东西不难。但是现如今,要得到司邈邈的心,已经让他百般方法都试过。

  裴清商轻舒一口气,神色淡然。

  她不同意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跟她周旋。

  司邈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感觉房间内忽然有一声轻响,她迷茫地睁开睡眼,发觉自己还趴在裴清商的床沿边时,司邈邈彻底清醒了过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睡了多久?!

  她抬起头,发现裴清商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像是靠着床榻睡熟了。

  她忙抹去睡觉时流淌在嘴角的口水,轻手轻脚地站起身,险些因为腿麻而摔倒。

  司邈邈稳住身形,正捧着书要到外间时,身后床榻上的裴清商突兀地哑声呼唤:“邈邈。”

  她如遭雷击,浑身僵住。

  裴清商能看见了?发现是她了?

  司邈邈默默地转过身,正想着怎么解释时,裴清商却突然身子一侧,直直地倒在床榻上。

  这样的场面实在把她吓了一跳,司邈邈快步上前去拉住裴清商的手腕,竟发现他浑身滚烫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