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是我不好,不敢为你违逆圣意

  长鱼姣眼中的茫然让秦渐书猛然发现,他还半跪在长鱼姣榻前。

  一手拿着白瓷瓶,另一只手仍旧搭在长鱼姣腕间。

  针扎似的蜷缩回手掌,秦渐书觉得自己实在狼狈。

  起身退开二人之间的距离,才让这份恼怒得以控制。

  长鱼姣将秦渐书身心不一的动作看在眼里,唇角是虚弱的牵唇,

  “我怎么了?”

  秦渐书克制着不再看长鱼姣,只是垂了眼,平淡的说了一声,

  “风寒而已。”

  “白露,出去。”

  长鱼姣听了秦渐书的话,沉默半晌将白露遣走,等屋中只剩二人时,毫不犹豫的拾起榻边杯盏,砸的秦渐书头破血流。

  剧烈的疼痛,鲜血淌过眼睫的刺激,让秦渐书温和平静的面容碎裂,气急败坏的怒喝一声,

  “长鱼姣,你!”

  充满怒火的眼神看见砸人的长鱼姣眼尾蓄了泪,苍白精致的面容呈现几欲破碎的心凉。

  对视的眼里尽数是失望和不可置信。

  “秦渐书,你也骗我。”

  秦渐书所有的怒意,挣扎都在此刻化作了无法开口的苦涩。

  喉咙被无形的大手掐住,让他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分毫。

  “秦渐书,你怎么可以骗我?”

  晶莹的泪珠从苍白昳丽的面容跌落。

  面色有多苍白,唇角沾染血迹的鲜红就有多刺眼。

  下意识的靠近,半跪在地,秦渐书想为长鱼姣擦去眼尾泪珠,又被毫不留情的拍开双手。

  “你走。”

  长鱼姣偏过头,不肯再看秦渐书一眼。

  明明来时秦渐书满腔郁气,明明听见过长鱼姣亲口所说,“都是骗他的”。

  在看见长鱼姣对自己失望落泪时,秦渐书依旧感受到了心底深处的涩意。

  “长鱼姣。你究竟,想我如何呢。”

  秦渐书在太医院被百般为难时都不曾折弯的脖颈,在此刻无力垂落。

  带着无可奈何的妥协。

  “是你和他们一样,欺骗我。”

  长鱼姣眼里纯粹的茫然和不解,控诉骗人者的无端质问。

  秦渐书凝视着长鱼姣许久,久到他根本分不清,长鱼姣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又在骗他。

  重重吸了口气,秦渐书比预想中的更容易妥协,

  “对不起。”

  得到道歉,长鱼姣立时就弯了唇,虚浮无力的抬手,轻飘飘带着冷香的手帕从秦渐书眼前滑落,

  “疼不疼?”

  无论心中情绪多么复杂,在听见长鱼姣关切心疼的问候时,秦渐书仍旧打从心底里感到愉悦。

  即使头上的伤是长鱼姣砸的,即使她连装样子为自己拭去鲜血都不愿。

  秦渐书自己捡起从长鱼姣手中落下的手帕,覆上伤口,温和的笑意回到脸上,

  “不疼。”

  长鱼姣眉眼恹恹,唇角再度下落,带着满满的浓郁失落,

  “秦渐书,曹太医骗我,袁太医也骗我,你怎么可以......”

  话音哽咽,再难继续说下,长鱼姣蓄着泪,这一回没让眼泪不争气的滑落,倔强的模样却更让人心生酸楚。

  尤其是秦渐书知道,长鱼姣是多么聪明之人,她说曹太医骗她,袁太医骗她,却始终没有提到皇上。

  抱着微妙的妒忌和秦渐书自己都说不清的恶意,温和的嗓音明晃晃的戳破了长鱼姣的自欺欺人,

  “阿姣,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吗?”

  “阿姣这么聪明,曹太医骗你,情有可原,袁太医,胥院正,他们都不肯与你说实话,阿姣当真想不到,是为什么吗?”

  长鱼姣眼里闪过真切的讶然,她倒是没想到,一年不见,温和有礼的秦渐书也学会了,给人挖坑?

  楚楚委屈的姿态更甚,长鱼姣干脆做出一副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凄楚,

  “是,是皇上吗?”

  秦渐书按在额上伤痕的手猛地用力,疼痛中将长鱼姣逃避不愿相信的姿态看的清明。

  “阿姣,皇上特意吩咐,太医院只需要一条舌头。”

  蓄在妩媚眼眶的泪水再度滚落,长鱼姣呆呆的看着秦渐书许久,才软着手,似爱抚般扇了秦渐书一记耳光,

  “我不信,皇上对我很好,从没有偏帮许贵人,你骗我。”

  倔强的咬着唇珠,长鱼姣眼里的脆弱刺的秦渐书生疼。

  “阿姣,皇上待你好便不会冷落你在携芳阁整整一年!”

  像是为了让自己更有底气,秦渐书再次开口,

  “阿姣忘了,是我送到携芳阁的药,才让阿姣好起来的。”

  蝶翼般的羽睫垂落,将长鱼姣眼底的脆弱尽数遮掩。

  熟悉的姿态让秦渐原本笃定,要和长鱼姣疏远的心再度反复。

  “这是我入宫后新制的清毒丸,袁太医给你开的清毒药方没有问题,今日咳血应当是清出余毒。”

  朱红色的药瓶被秦渐书放到长鱼姣身侧。

  看长鱼姣不再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而在为皇上神伤,秦渐书涌出更多的不甘。

  他和长鱼姣相识四年,四年间二人交谈不过寥寥数语。

  在一次又一次为长鱼姣忧郁而脆弱的笑颜惊艳中,直到同行上京的那两月,长鱼姣才记住他的名字。

  从秦公子,到秦渐书,再到渐书。

  他等了四年。

  凭什么有人,让她中毒,让她受苦,却可以在短短一月,赢得她的依赖?

  温和褪去,眼里沉色一片,秦渐书半跪着靠近长鱼姣,

  “阿姣,皇上维护的不是许贵人,曹太医是明贵妃的人。”

  长鱼姣眉心一跳,猛的抬眼看向秦渐书,唇瓣轻颤,本就苍白的面容因为这个消息带来的打击,显得更为可怜。

  “秦渐书,你也骗了我,你们都一样。”

  有些话说出口,就好像成了真,秦渐书没有半点犹豫,又将过错尽数推卸,

  “阿姣,是我不好,但皇上特令,为护明贵妃,我不敢。”

  秦渐书温柔包容的眼神变得忧郁,流露出极少显露人前的脆弱,

  “对不起,是我不好,不敢为你违逆圣意,我一个小小太医,除了几贴药,毫无用处。”

  将所有的过错推到朝瑾的圣意之上,又点出在这样为难的境地,依旧敢送药到携芳阁的真情。

  长鱼姣看着这样的秦渐书,生出了几分陌生感。

  在她的记忆里,秦渐书总是沉默而执着,将极强的自尊藏在温和有礼的假面下。

  如眼下这般,春秋笔法娴熟,甚至学会了刻意示弱。

  皇宫果然是历练人的地方,不仅是女子争宠,连太医院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