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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裘与剑(下)

  天色渐晚,波夏坐上一辆马车,来到宴会厅。

  他步入宴会厅,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被她吸引,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纷纷向他点头致意,人群议论纷纷。但他没有时间享受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而是极力掩饰焦急地向舞池走去。

  波夏在人群中紧张地搜寻着她的身影:她正在与另一个男人说话,而那个男人看到他也惊呆了,柏莉娅顺着周围人的目光,回眸看到他,愣在那里几秒。

  “能邀请您跳支舞吗?”他竭力让自己说话不结巴。

  “乐意至极!”

  柏莉娅向他行了一个屈膝礼,波夏顿时心花怒放,她简直就是一个妮内瑞安的公主,比天鹅还要优雅动人的小公主。

  欢快的三拍子舞曲响起,富丽堂皇的宴会厅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与柏莉娅大小姐在恩米迪亚的宴会厅共舞一曲,一切都是如此的如梦似幻,然而如今柏莉娅真真切切地波夏的眼前,柏莉娅扶着他的肩膀,而他搂着柏莉娅的腰,他们靠得如今之近,仿佛鼻尖随时都会碰到一起。他和她的目光从未交会如此之久,而柏莉娅头发里的香粉使周围的空气充斥着花香,她仿佛穿梭在群花当中的蝴蝶,用轻盈的裙摆掀起一阵阵香风,

  一曲结束,大小姐伏在他的耳畔,用让他浑身酥麻的声音悄声耳语:“留下来吧,大宴会很快结束,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来参加我的私人小聚会吧。”

  波夏恨不得像个哈巴狗一样点头答应:“去去去,一定去!”但是现在的他却怎么也不敢留下来。不赶在九点前赶回家去,薇鹿诺姐姐怕是会手撕了他——只能违心地各种推脱,尽管如此,大小姐似乎一丝没有扫兴的样子,仍旧兴趣盎然地听着他的东拉西扯地找借口。

  钟鸣八声,宴会结束,。

  大小姐与其他男伴道了晚安,专程来到送别了他,恋恋不舍地约定他来参加下个周的宴会。

  “晚安,先生。”

  “晚安!”

  波夏的整个世界都弥漫着一股醉醺醺的不真实感。即使此刻本为梦幻,只希望从此长睡不醒不醒。他看了最后一眼还在门前向他送别的柏莉娅,然后转身走入微凉的黑夜,喧哗在背后渐渐隐去,脚下的光沿着街道向着街边爬行,波夏在心底里祈求:神啊,就让我的生命静止在这一瞬间吧……

  “嘭!”

  突然街巷传来一阵枪响。

  上一秒还在从容道别的客人们,顿时吓得乱作一锅粥,如同回流的鱼般挤在门口。波夏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群手持兵器黑衣人便从拐角处冲出,直奔大宴会厅而来,波夏扭头便跑,但没跑出几步,只觉得背后一击飞踢,栽倒在地,胸甲铿锵地在石砖街道上滚过,直到磕在门前的石阶下才停住。刚才走出宴会厅的波夏,又重新被踢回了宴会厅门前。

  其他的客人们全部挤进了宴会厅,眼见仆人匆忙将要拉上快被撑散架的大门。

  波夏向着门中伸手求救:“救救我!快拉我起来!”

  灯火中,只能看清柏莉娅的一个剪影,呆呆地站在那里。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蹬”的一声,大门被拽上。

  “啊?”

  波夏翻过身来。所幸胸甲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除了震荡感以外,波夏并没有收到太大的实际伤害。

  “开门啊!开门啊!”

  “你被逮捕了!”一个成熟凛然的女声。

  将波夏一脚踢飞的是一个瘦高的黑衣的女人,二十六岁上下的御姐身材,黑色的齐肩直发,令人胆寒的赤色眼瞳目光凛然地俯视着地上的波夏。双手各持一支手铳,身着与苏蕾相同的近卫军警卫司漆黑绣金制服,笔直的黑色裤管搭配挺拔的长筒马靴。

  身后紧随而来的一队壮汉猛扑而来。

  波夏爬起撒腿就跑,而一队人紧随其后,穷追不舍。波夏一头扎进巷子里,不认识路也只能乱跑,而追兵们紧紧咬住不放,“砰”、“砰”地朝天开了好几枪,波夏毕竟不是久经战场的老兵,烈性火药爆炸的巨响惊吓得他腿都发软,求生欲驱动着他连滚带爬地继续奔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依赖马尔洛萨街道之错综,波夏暂时甩开追击者,遁入某个深巷中。正要休息片刻,忽然看到前方隐约有一人影,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的背影?!起先他以为惊吓过度产生幻觉,仔细一看,前面真的有一个“自己”在缓步的踱步——难道是惊吓过度灵魂出窍。

  那个“自己”的背影也发觉身后的有人,回过头来——“嗯?”

  那个声音弱气的马尔洛萨人二十岁出头,棕色的卷发下的容颜清秀端庄,目光带着一种女性般的感性和忧郁,波夏不禁怀疑对方是一位女公子,然而仔细一看,果然是一个男性——但是关注点并不该在这上面,令人震惊的是他身披与波夏完全相同的白狐裘披风,腰间宝剑的式样甚至都一模一样。

  波夏瞠目结舌,而对方也是一脸惊异。而就在此时,隐约间听到了脚步声接近。他立刻转身,闪进前面的拐角处的另一个深巷之中。

  正当波夏要跟上去的时候,身后的密集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又没跑几步,只听身后一声枪响,子弹从肩侧呼啸而过,他顿时浑身瘫软。一群近卫军壮汉饿虎扑食般冲上来,三下两下就被按倒在地,七手八脚地在他身上摸索,波夏只能声嘶力竭地高呼着:“你们抓错人了!真正的犯人已经从那边跑了!”

  “阿薇娅(Aveia)警官,身上没有搜到东西!”

  名叫阿薇娅的女警官一靴踩在波夏的胸前,手枪指在他的头上。

  “老实交代。”

  “你们抓错人了!刚才有一个和我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人在这里……”

  “哦,那人呢?”

  “刚刚拐进这个拐角向左走了……”

  阿薇娅警官走上前去,往里巷子里投去一瞥,一声冷笑。

  “你自己看看吧。”

  波夏被阿薇娅拖到正前方的十字路口处,他扭头望去:只见三面高不见顶的墙,包围着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巷中空无一人。

  “我确实看到他拐进去了……”

  “别狡辩了,小鬼。到警局里解释吧。”

  “我是冤枉的!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阿薇娅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封撕开火漆的信,念道:“重大政治犯伊雷西恩·希·克兰尼亚,男性,身材中等,身披白狐裘披风,腰佩近卫军宝剑——你觉得有什么问题的吗?”

  “有问题!我叫波夏·弗莱迪亚,不是什么伊雷西恩·希·克兰尼亚——您看那像是马尔洛萨人名吗?”

  “确实不太像——”女警官若有所思,“不过一会儿你就是了,请吧。”

  “啊啊啊不要啊啊!”

  “谁在那里?”

  突然阿薇娅的眉头一皱,举起手枪指向某处。

  黑影随即隐没进深巷的黑夜中。

  “你们去追那个人,我把这个人带回警局,我来亲自审问。”

  波夏不由分说地被堵上嘴,然后用黑色口袋套住脑袋,捆住手脚,被一群壮汉推搡着上了车,马车一路颠簸大约半个小时,波夏被再次推下车,押进一个地下室。等到头套被摘去,面前只见一盏昏暗油灯映衬着阿薇娅阴沉的脸庞,闪烁的赤红色的瞳仁紧盯着他,他被绑缚在一个固定手脚的审讯椅上,包围他的是一片凝固的黑暗,四面涌来的一股沉沉的阴湿的气息。

  波夏快哭了:“我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犯人……”

  “至少你存在故意迷惑警方视线、协助犯人逃跑的嫌疑。”

  “这完全只是个巧合!”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装扮成现在这幅模样?”

  波夏脸色通红,不愿意回答。

  “说,为什么!”

  全然不见女性的温柔,名叫阿薇娅的女警官厉声质问,波夏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究竟为什么?

  ——因为贫穷朴素的衣服柏莉娅大小姐根本看也不看一眼,如果没有这身奢华的装扮,那把华丽的宝剑,他就是一个透明人,一颗路边的石子,柏莉娅永远也看不到他,哪怕他就在她的眼前。只要穿上华丽的衣装,哪怕在人潮当中,柏莉娅也能一眼认出她。

  ——因为每当看到她别的男人在一起,心中就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因为看到她的笑容,心会砰砰直跳;因为想到她就会痴痴地傻笑,因为总想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多待一秒钟也好;因为当她的眼睛接触他的目光时,突然就感觉心房难以抑制地火热,火热地让他头晕目眩……

  波夏快要哭出来。

  “因为……”

  阿薇娅眯着眼睛,鹅毛笔垂悬在纸上,等待着波夏继续说下去。

  “我想让她看到我……”

  ……

  “嗯?”

  

   狼庭荆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