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被动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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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勇者把负责赶车的两匹恩豪斯驱进草棚,然后和驿站伙计一同将三大包行李搬进房间。简单打点了一番后,他就叫同行的叫帕蕾朵·纳什的小姑娘进房间里休息,自己却跑到小村庄伊米的街上晃悠。

  来到这个世界的数日里,勇者自称叫做弥生。弥生出了驿站,第一件事就是找酒馆。伊米位于王都以西的郊外,数十年来一直被当做驻兵屯所,往来的冒险者少,行商的人多。除去针对兵士所开发的服务业,村子以采矿业和农业为主,在下午一点半的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还在工作,多数酒馆应该是空空荡荡的——除了那些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闲下来吃饭的旅行商人。可勇者初来乍到,并不了解这个世界,他的目的就只有喝酒而已。

  大白天就喝酒,抛下随行的未成年少女不管,真是一点大人的样子也没有。这样的勇者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确认了四周没有皇宫派出来的人之后,终于说出了那句自被召唤起就在心里憋着的话:

  “......在哪里啊,弥生。”

  事实正是如此:虽然初来的时候顺口就把弥生的名字当作自己的身份报了出去,但这其实并不是勇者真正的名字。“弥生”是勇者的挚友,在勇者受到召唤的数日前,突然失踪了。勇者在找他的半途来到了异世界,第一个反应就是说不定弥生也会在这个世界。可惜这样的可能性,随着勇者对这个世界的理解的加深,正在逐渐减小。但是不可放弃,万万不能懈怠。对于勇者而言,找到弥生,这件事无论是在他之前的世界还是现在生活的异世界里,都有不可言明却至关重要的意义。

  他在无意识中将手放在魔剑的剑柄上,指尖传来金属的触感。秋风乍起,勇者无视了枯叶的低吟浅唱,想着这实在是一柄豪华到和他村夫一般的打扮不符的宝剑。

  大概在路旁摆摊的旅行商人看来,这位外国人相貌,还佩着一柄金光闪闪的宝剑的冒险者是某位微服私访的贵族吧。这位瘦小的步行商人一挺身从地上站起来,一边伸胳膊,叫住前进中的勇者:“那边的小哥!看看魔素石吗?这回这批都是上等货,从多佛新采出来的!”

  勇者因为没听说过的名词的出现,停住了脚步。他早在几天前就通过能力检定,了解到自己毫无魔法的资质了,因此并没有买魔法相关道具的打算,但还是问:“魔素石?”

  “我拿给您看!”旅行商人在一身褐色的短衣外面披着某种魔物的毛皮,他从面前的摊子上拣起几块沾着灰土的魔素石,“小哥看中的是哪种?”

  勇者其实并不想买,就继续问:“你说的魔素石是什么,你这里卖的全都是吗?”

  “卖的好着呢!”

  一块蓝色的晶莹的小石头被放到勇者面前,勇者伸出手去摸,发现魔素石散发着寒气。

  “是新来的冒险者吗小哥?你听着,使用魔法很简单,但是使用魔法的前提是驱动魔素,这就不是咱们这些普通人都做得到的了。魔素石就是给非魔法师的人准备的,根据对应的魔法不同,显现的颜色也不同。”商人点着了一根烟送到嘴边,然后慢慢地解释。

  “呃......就是说,不是魔法师的人也可以用魔法?”

  “对哇,小哥,公会讲的东西都忘记咯?”

  “公会。”勇者不知道还有公会这种东西,所以转换了话题,“所以我只要买了这个,就可以成为魔法师咯?”

  “刚刚的说明你完全没听嘛……不过差不多差不多啦!呃——小哥你现在拿的这种恐怕不行。”

  “那我不要了。”

  “再考虑考虑哇,难得的上等货!你得看颜色,小哥你这种蓝色的只能用在发光魔法上,我这还有红色是回复体力的,灰色是传送的,什么都有。”

  到勇者在怂恿下为手中的一大捧魔素石结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说起来,这附近哪里有酒馆吗?”勇者问商人。精神振奋的商人笑的殷勤:“有,那当然有!就在前面,拐个弯就到,我是熟客。我带您去吧,他们一看您是我领来的就给您打八折呢。”

  因为有王族作为后台的缘故,勇者并不在意钱,却被商人逗笑了。“你也去喝一杯吧。”他帮着商人把摊上的商品简单地打包,防止被小偷顺手牵羊,就带着魔剑和稍微有一点过量的魔素石,在旅行商人的陪同下前进。

  勇者被领过去的,是一家气氛很亲切的普通酒馆。工人的午休时间刚过,酒馆的生意也慢慢清闲下来,勇者他们到的时候,恰好赶上这家店的“员工午餐时间”。虽然说是员工,这家兼做旅店生意的二层小楼里的员工也就只有戴着厨师帽的油腻中年老板和服务员兼账房的一位雇员两人而已。“哟,正吃着呐。我带了位冒险者小哥过来。”商人熟稔地打着招呼,店里包括老板在内的数人都挥手回应。

  “这家伙是个奸商,小哥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老板大声开着玩笑,“随便坐,我坐着火呢。”坐着火,在伊米的方言里是用火烧饭的意思。

  雇员——黑直发,五官端正而且精致,和勇者差不多年纪,身材窈窕,穿着女仆装,裙子很短,胸口敞的很开,却在外面套了围裙和厚厚的长袜——抬起头,恰好和勇者四目相接。然后她迅速地主动移开了视线。

  “那是苏夏妹妹。”

  不愧是商人,眼光就是仔细。勇者赞许地和他交换眼神,两人的眼神的意思是:你挑妹子的眼光不错啊。不错的吧?因为我比起欧派更喜欢大腿。巧了我也是。

  会心一笑是友情的证明。

  “都别站着了,坐下呀。我给你们倒酒。”苏夏放下了手里拿的汤勺,站起来去酒柜取酒杯。她冲勇者微笑——勇者几乎肯定她是在对他笑了!——然后轻声对勇者说:“冒险者先生请随便坐。”

  她的声音沉稳,发音带有乐感,举止也很娴静优雅,像大户人家的小姐,却完美地融入了工作的环境。看见勇者呆呆地对着苏夏的背影的样子,老板哈哈大笑:“苏夏妹可是我们的招牌,不会轻易让给小哥的!”

  店里四处传来了笑闹起哄的声音,勇者只好打着哈哈,掩饰自己的失态。这时候优雅又性(???)感的服务生苏夏已经进了后厨。几分钟之后,她拿着一小坛酒走出来。

  “不过小哥,你是从王都过来的吗?”席间有人发问。

  勇者说:“嗯,算是吧。”

  “那你知道勇者咯?”这个话题一下子勾起了大家的兴趣,甚至有人说从自家亲戚那里了解到了勇者已经出了王都。商人举着酒杯却很少喝,说那勇者要是经过伊米,买他的东西,他可是要不收钱的。酒馆人不多,但气氛温暖热闹,苏夏在桌子之间穿梭,为客人倒上酒或者冰茶,偶尔坐回桌旁夹两口菜。勇者注意到她在话题转到勇者身上的时候,眼神牢牢地固定在他身上。桌旁这位买了一堆魔素石,带着名贵的宝剑,不吃菜只顾喝酒的年轻人是勇者,苏夏觉得很可能是这样,就笑了。

  弥生倒是无所谓:“当然,我就是勇者啊。”

  这话招来了一阵持久的大笑。商人笑够了,才拍着勇者的肩膀说:“小哥,我宁可信你是偷了勇者的剑跑出来的。”然后又是一阵笑。

  “那您还真是猜对了。”勇者顺着他的话说。

  “那你说,你都有什么技能?”这句提问又引爆了一轮讨论的热潮:“上届勇者爆炸的威力可以毁灭半个世界。”“可我觉得读心的能力最强啦。”“爆炸才是男人的浪漫啊浪漫!”“上届勇者能算男人吗?”

  “魔法吗?没有哦。”

  安静。

  然后爆发出大笑。真正的哄堂大笑。

  老板说了一句“肉炖好了”,摘下厨师帽就进了厨房,商人从袍子底下拿出一本厚厚的旧书,《勇者传》给弥生(“你还随身带着这么大一本书呢?”立刻有人吐槽)。“小哥......哈哈哈哈,别怪我们笑,是你说话太风趣啦!”

  是真的哦,勇者想。

  “幻猫的汤来啦!刚炖好的!”

  端着陶制的大锅出来的老板,头顶上居然长了一对猫耳,戴帽子的时候看不到。不过按照这个世界的分类,老板居然是很不受人类待见的亚人,这着实令勇者惊讶。......话说回来,猫科吃猫科,没问题吗?

  勇者想起来自己在原来的世界里养过狗,每天下午都把他带出去遛,刚好也是在这个时间。说到宠物,他就想起来自己还有另外一名同伴了。她十五岁,是见习白魔法师,还是护国公纳什的小女儿,名字叫做帕蕾朵·纳什,还是勇者的未婚妻,理论上现在应该在驿站里睡觉呢。

  勇者并没有把她当作“人类”看待就是了。

  他想着,是不是应该把帕蕾朵带出来遛遛?——把同伴当成动物一样看待,任何正常的人都不会有的想法。

  然后勇者付了钱,并在这里预订了一份晚餐(两人份,样式足,但是要尽量清淡),就准备回驿站了。在异世界待了七天,他对未来还只有很短期的计划;他明白他是勇者,他的任务是打败西方的恶龙,他没有任何使用魔术的才能。

  他也不知道何为爱人。

  

   请问您要来一份勇者特制龙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