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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2

  「这些……」琥珀色的瞳孔看着桌子上满满的佳肴,似乎不敢相信这天的好运。厚实的大掌能够清楚感受到小手微乎其微的颤动,一下一下的使他的心不禁揪紧。

  这个孩子,肯定很久没吃饱过了……

  「妳先去洗个澡,出来再一起吃。」少女听话地点了点头,接过巴索罗缪递给她的毛巾,慢慢地走到浴室中关上门。看着那抹瘦小的身影,他不由得的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不过他比较幸运,只当了数个月的小偷就被一个海贼在奴隶市场买了回来当是亲生儿子的养大。直到那个老海贼病死,他就顺理成章的掌管了海贼团一直发展。

  这个孩子,一定不只当了数个月为生存而偷窃的小偷吧……

  话说起来,他应该还未晋见过这里的哈里发吧。能将国家发展到这样繁荣昌盛,这位国王一定是个愿意纳谏的仁君,那么他一定要将这个孩子带到皇帝面前,让其知道这个国家还存在被人忽略的可怜人。

  「怎么这样久还未出来……」少说都过了半小时,少女仍未从浴室出来。为了保障她的安全,巴索罗缪大胆地打开了浴室的门走了进去——

  「……没衣服换……」水面上只浮出了少女的脑袋,柔软的小脸染上了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炙热的嫣红,使她看起来多了些生气。

  「先用毛巾包住出来,再泡在里面妳会晕倒的。」巴索罗缪转过身去不再看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要尊重她的身体和尊严,因此他只听过水声和毛巾轻轻拂动的声音。

  「……这样可以吗?」她主动走到他的脸前,羞怯地微微张开手臂,让他看得一清二楚。纯白的毛巾包裹着她的娇躯,脸上的污痕被热水洗去,露出了嫩白如雪的凝脂,沾湿的头发顺直地披在背后,只有数缕云鬓垂到那深陷的锁骨前,发尾仍然有少许卷。修长的腿紧紧并拢,彷佛想把傲人的长腿给收起来。

  乍看之下,原来她也是个小美女。

  「出去吃饭吧。」牵着少女的手走到餐桌前缓缓坐下。只见一双琥珀直盯着满桌的美酒佳肴,却没有任何开动的举动。然后她扭头看着正享用着餐点的他,像是在问「真的可以吗?」。

  「吃吧,我说过不会让妳死,自然不会饿着妳的。」话音刚落,纤指犹豫地拿起桌上的面包,轻轻地捏了数下像是在确定自己不是做梦,然后放到嘴边开始撕咬,温温吞吞的咀嚼,最后咽下。

  啊……好软好甜,还有微热……

  原来真正的面包是这种味道的啊……

  她还以为面包是又冷硬又咸的,因为她从来未吃过新鲜出炉的面包。也许在其他人眼中新鲜面包只是日常生活中可有可无的东西,毕竟现在伊斯坦堡安定繁荣,人民生活水平上升,三餐都可以吃到珍贵的肉食。相较于珍馐百味,面包这种东西不过是普通的廉价品。

  然而,对菲璐丝来说,吃一次新鲜面包已经算得上是一种梦想……

  今天她很幸运,遇到一个奇怪的异国海贼不但不对她这个小扒手作任何追究,还允许她同桌进餐,甚至还提出不会让她死的承诺。

  这是梦境吗?

  如果是梦,她情愿现在就醒来面对残酷的世界,不想再沉溺在这种会令她贪求更多的幸福中。

  「吃饱点,待会带妳出去买衣服。」看着少女如获至宝的吃着再普通不过的面包,一阵隐隐的痛楚慢慢地烙到巴索罗缪的胸前,本来要入口的佳酿都变得索然无味。只因为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命运的残酷,她甚至连现有的一切都不太敢尽情享受。他明白她的恐惧,她害怕着这一切幸福会随时失去。

  为什么上天要这个少女受这样的苦?

  如果上天不愿意让她幸福,那么就算要他成为逆天的罪人,他都要给她幸福。

  「衣服不用了……我将裙子洗洗就可以了……」少女连忙婉拒,能够吃上一顿好饭已经是最大的幸运,她实在不能再接受别人的恩惠。

  她是个降生时不被真主祝福的少女,带罪之人永远都没法奢求有天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就连现在所拥有的,都是不被允许的幸福……

  「只有一条破裙子要怎样在船上生活啊?好歹都要买个三两套吧。如果妳不喜欢他们的设计,那就买数匹布回船上做啊。妳好歹都是我养的,我可不会要我的人看起来寒寒酸酸的。」咽下一口红酒,他无奈地说着再平常不过的话,可听在她的耳中却是一颗火力强劲的震撼弹。

  「你……你要包养我?」「呃,妳要这样理解我也没办法,不过我不是那种玩弄女人的变态。」一阵温暖传到头上,她能清楚感受到被揉乱头发的感觉。

  「我希望妳跟我走,妳不应该活在那种地方。妳的实力不应该这样浪费掉。」光是钱不可能帮到她。当初他追逐她是因为他觉得像她这样的孩子应该拥有大好前途才对——至少不应该为三餐而满脸愁容,至少应该得到良好的教育和温饱。

  作为一个过来人,巴索罗缪清楚知道本钱的重要性。生命的残酷打造了她有如凤凰般的强大力量,矛盾的是为了苟活一天、为了偷得一个小面包作晚餐盗得一小瓶水润喉,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心神去锻炼自己。

  如果她是个不愁吃喝的公主,那么她不会有这样优秀的战力;可如果她是个不愁吃喝的小姐,也许……

  也许、就能做到一门女将,正如那东方的叛逆传奇般,美丽而致命。

  菲璐丝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无后顾之忧的机会,让她能安心地打造自己,让那琥珀里的火焰一点点地燃烧出生命的光彩。

  「对了,我叫巴索罗缪,叫名字就好了。妳是?」一边咀嚼着热烘烘的烤肉,他礼貌地请教她的贵姓芳名。

  就算有着高贵的名字又如何?有着贵族的姓氏又如何?

  她不被那些祖先所祝福。

  缠绕着小杯的纤指轻轻颤抖,彷佛正在勾勒着少女心里的不安和犹豫。她不愿意提起最后的姓氏,但是她却矛盾地希望那个姓氏的主人愿意承认她的存在。

  「……菲璐丝。」算了,无谓节外生枝,简简单单有个名字被人称呼就好。

  「菲璐丝……很好听的名字,真适合妳这种美丽的姑娘。」少女一听,娇躯猛地一颤,低垂的容颜蒙上一层怒意,两排皓齿紧咬着。

  美丽、美丽!

  就是这种鬼东西,让母亲变得一无所有!

  「……请不要这样说,我不美丽。」「为什么,我觉得妳很美啊。」

  「……比我美的人大有人在。」巴索罗缪不禁一阵狐疑;眼前的少女身形窈窕、脸容清秀,还有那令不少西方女人艳羡的半东方轮廓。这样的姑娘,怎会不美?

  还是,有什么事情,让她不敢相信美丽?

  「即使是这样也不代表妳不美……」

  对,人家美若天仙不代表她相貌平庸,只是她就讨厌这个词好不好!

  美丽是杀死母亲的罪魁祸首、她哪可能会喜欢这个形容词!

  「请恕我无礼,巴索罗缪先生。我真的很不喜欢有人说我美,所以……请你不要再这样说。」好不容易让心情平复点,菲璐丝礼貌而婉转地响应,用力得发白的指尖放松下来。

  没人有义务忍受她的脾气的。

  「好吧……对了,妳今年芳龄多少?」「……十二月生日,现在十六岁。」

  什么?!

  他看着她,像是看到了世界奇观。

  「妳……十六岁?」少女点了点头,巴索罗缪顿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原来她只是比他小四年而已!

  也未免纤瘦得太过分了吧?!

  虽然胸部(应该)有发育,但是整体而言实在太瘦;锁骨深陷如命不久矣的老人,双踝细小得几乎能穿过小如铜钱口的脚镣,瘦弱不堪的肢体根本不能承托一个人的基本重量。那双手臂更令人心疼,虽然肌肉紧致毫无赘肉,而且线条利落优美,但那上臂却是能一手环住的瘦。最令人不忍直视的莫过于少女的腰腹,隔着布料他都能碰到她的下肋骨和感受那微微下陷的幽谷,彷佛她已经好几百年没食物入胃进腹。

  「多吃点,妳实在太……娇柔了。」「……为什么?」糟糕,他好像用错词汇了……天啊他怎会用娇柔这字眼来形容她的?!婉转点说她纤瘦了些不就行了吗?!

  「怎、怎样也好,要吃饱点。不然待会就没有力气去逛街买衣服啦!」这样说她才愿意放松,小手上再也没缺少过任何食物。看着少女慢吞细嚼,巴索罗缪好像看到了那颗璀璨耀目的明珠……

  从容、优雅,不徐不疾,带着女性的柔软和温婉,一言一行都渗杂着帝王家的雍容优雅。

  这样不凡的王族气质,教他如何相信她是一个贱民?

  她真的很像那位母仪天下的外国皇后。美丽文静、温文有礼,就如……

  那颗已经殒落的仙后星,伊斯坦堡的女兒。

  「……这样就够了。」一时间的确很难要她回复正常食量,不过不要紧,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的要她吃多点、喝多点,将她养成一个健康的苗条淑女。

  「那好吧,我们出去吧。」

  岂料一双小手拉住了大衣的衣袖,一脸窘困的看着气宇轩昂的男人。细长的柳眉往内微微弯成个八字,双颊染上了一层可爱的嫣红,右手轻轻抱住胸。这样巴索罗缪才发觉到菲璐丝没有任何干净衣服可穿,总不可以要她包住一条白毛巾就跑出去的。

  「这样啊,妳等一下。」看着男人把头探出房门左顾右盼,突然开了门邀请了一位本地女性走进房间。一双褐色的眼眸细细地打量着少女,继而转过头对巴索罗缪敬了个礼说了声明白就离开了。

  「巴索罗缪先生,那是……」「不用叫先生这样见外,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了。」

  「……我知道了。那么巴索罗缪……刚才的人是……」「啊,我拜托她帮妳找一套合适的衣服而已。妳总不能穿这样出去的。」

  「妳没戴耳环吗?」轻轻触碰着少女可爱而无瑕的耳垂,巴索罗缪诧异地问。在鄂图曼帝国见过不少清贫人家的女孩子,耳上都挂着一双好看的耳环。有的是比较精致昂贵的银耳环,有的则是比较简单便宜的铜环,可终究也是耳环。

  为什么只有她、连一双小小的耳环也没戴上?

  「……根本没人替我打耳洞。」好不容易染上少许青春色彩的琥珀再次变得黯淡无光,菲瑕丝低声说;像她这种年纪的女孩是应该打耳洞戴上精致的耳环的。

  「……为什么?」她只是不知所措地沉默。

  每每见到贫民窟中的女孩们都戴上了母亲千辛万苦储钱买给她们的美丽耳环时,菲璐丝总会下意识地摸摸自己那完好无缺的小耳珠。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找了一对小发夹剪去大半,只留下相连的尾端,在路边摘上两朵小花穿到夹里再夹着耳珠,假装自己拥有着全帝国最奢华的耳环,而那些拥有耳环的女孩们看着她细致的功夫都赞叹不已。然而,女孩们每一句真心的赞美,对她而言却有如一根根锐利的绣花针般刺穿她的心房,血滴不止。

  虽然穷困,至少这些女孩有母亲在身边,有母亲帮她们打扮成清贫却高贵的小姐。

  只有她菲璐丝,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关心……或者她更像一只老鼠,至少流浪猫偶尔也会遇到好心人施舍一小瓶牛奶,老鼠却永远都被人穷追猛打,只有被打死回归真主脚下才能得到解脱。

  有时菲璐丝会安慰自己,戴耳环不代表什么,打耳洞更是痛楚连连,不打也没所谓。可到了晚上要睡觉时,她才想起:她在意的不是耳环,而是……

  她是个失去双亲的孤女。

  「原因也不重要;那么妳想打耳洞吗?」「欵?」

  「我问,菲璐丝妳想不想打耳洞?」难得的强硬,巴索罗缪坚持要在此刻得到少女的答复。一个女儿家可以没胭脂水粉没金镯银钏,但耳环是最基本的打扮,是最基本的身份地位的体现。坦白说即使她说不想,他都会想方设法要她迷迷糊糊地点头允诺的。

  当上海贼,再清贫亦得有基本的华丽,才配得上海上皇族的美名。

  可惜的是来不及听到菲璐丝的回答,刚才那去张罗衣裙的女子就回来了,递给少女一套深蓝的衣裙。接到了男人的眼神示意,轻声向女子道个谢后就轻轻抱起那件衣裙走进浴室中更衣。

  过了一会儿,一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少女慑住了那双猩红的眼眸。

  长长的黑发束成了一条柔滑的马尾辫,卷曲的发梢将高贵雍容的气质隐隐的展现了出来。浏海以左八右二的比例分梳成两股,将那张本来羞涩的小脸换上了一张自信得有少许冷酷的模样。琥珀金的瞳孔有着令人无法直视的锐利,却又不是高傲。穹苍的蔚蓝成为了少女的彩衣,裙襬刚好碰到小环般的脚踝,让她在保守之余亦保留了随时大开杀戒的良好行动力。纤细的腰间绕上了一条布带,勾勒出令女人艳羡的小蛮腰,酥胸那不算太明显的曲线也被布料刻划了出来。从开叉的裙子边可以见到内里的束胸带和最后防线的小结。小腿的末端缠上了数圈的布料,也许就是护腿的存在。

  奴婢的装扮,却藏不住那得天独厚的王族贵气。

  「还不错吧?」「嗯……」即使只是临时张罗的,这对菲璐丝而言仍然有如最顶尖的霓裳羽衣,温暖舒适又光鲜亮丽。

  「那么妳愿意回答我、妳想不想打耳洞了吗?」

  想、不想,她的界限是什么、她的着眼点是什么?

  「如果不会麻烦到你的话……嗯。」小脑袋好不容易才稍稍点动,令巴索罗缪松了一口气。这当然不麻烦,他还怕她不肯打呢!

  他深信,砸在她身上的投资,四年后的今天他会得到最丰厚的回报。不论是战力,还是……

  一个可以当是情人的女人。

  「走吧,去买衣服。」大手轻轻抓起一顶造型独特的帽子放到亮丽的红发上,披上蓝色的大衣,海洋的皇者身后跟着一个将会变得高贵的少女。

  TBC.

  

   以愛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