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酸涩的酒

  两人确定好各自的“小吃”以后,洛伊便叫酒馆里的伙计过来。当看到难以置信的菜单时,小伙子似乎明白了缘由,随即朝洛伊投以同情的目光。对此洛伊唯有用苦笑来回应他。

  由于客人不多的缘故,两人所点的东西很快就上齐了。

  当蜂蜜蛋糕以压轴身份登场的时候,艾尔雯才开始愉快地进食。一想到她可能突然不想吃蛋糕以外的食物,洛伊便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不管怎么说,难得在如此美妙的环境里品尝美酒佳肴,自然要轻松才好。洛伊转换了心情,发现这里的环境极佳。

  酒馆内宽敞而幽静,周围有几桌不认识的人,但却没有半点私人空间被打扰的感觉,洛伊对此很满意。想必在这种环境下,也能好好地和艾尔雯说话了吧。

  洛伊摇晃着杯子,蕴含在酒里的香气扑鼻而来。而艾尔雯则拿起小刀将蜂蜜蛋糕切成一块,随后用叉子送入口中。

  “蜂蜜蛋糕,应该很好吃吧。”

  “嗯!”

  艾尔雯的回答里满载愉悦。看见那幸福的表情,洛伊觉得这次花费也算值了。

  没想到厨师手艺如此了得,竟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蜂蜜蛋糕。要知道,这可是上流社会里常见的佳品,一般人甚少有机会品尝到这番美味。

  洛伊在心里再度称赞了厨师的手艺,随后又尝了口葡萄酒。

  果味、酒味与涩味混杂在一起,在洛伊的喉咙里回荡不息。

  洛伊因为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酒而叹了口气。以往喝的都是价格低廉的麦酒,今天偶尔品尝一下葡萄酒的滋味也挺不错。

  原本想和艾尔雯说话,但考虑到进食时不能说话的礼仪问题,洛伊只好等她确实吃完了以后才开口说道:

  “蜂蜜蛋糕这么高级的东西我还没吃过呢,估计会很甜啊。”

  “嗯,很甜很好吃。”

  “我平时吃肉比较多,很少碰甜品。”

  “诶,这样啊。”

  艾尔雯喝了一口苹果汁,继续说道:

  “你知道吗,这个蛋糕真的很好吃。”

  “唔?”

  “能做出这种水平,为什么不去城里开店呢。”

  艾尔雯认真的表情就像审判官一样。

  “有这么厉害吗?”

  “嗯,没问题的。”

  想必她吃过了不少蜂蜜蛋糕才有资格做出这种判断吧。竟然能满足如此挑剔的家伙,厨师的手艺肯定一流。

  洛伊曾听闻酒馆的老板在城堡里当过厨师,但没多久就辞退了。因此做出这种高级品的多半是老板。估计是接到了难得一见的菜单,老板才会亲自下厨。

  洛伊心想这真是超出标准的待遇。然而也就仅限于此了。

  因为艾尔雯正露出意犹未尽的眼光看着远方:

  “唉……”

  要是再来一碟蜂蜜蛋糕的话,洛伊的钱包就有麻烦了。因此他必须马上表态。

  “我说大小姐啊,再来一碟的话就不用睡觉咯?”

  洛伊说完便啃了一口河梭鱼。看着他郁闷的样子,艾尔雯安慰他说:

  “呵呵,我这个人呢,不喜欢欠别人的。吃了你的蛋糕一定会有所报答,你就不用担心了。”

  艾尔雯自说自话的样子有些天真。虽说她看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但洛伊觉得她可能很容易就被甜食收买,以至于真正想报答的或许是厨师。

  然而一个身无分文又流落异地的女孩能报答什么呢?一看到她那认真的样子,洛伊便禁不住笑了起来。

  “噗,你能报答我?”

  “嗯。”

  她肯定的样子不像是玩笑。尽管洛伊不觉得她能做些什么,但想想觉得有趣,因此便任由她继续说了下去。

  “洛伊,寻宝猎人是个怎样的职业?”

  “寻宝猎人吗……是个四处奔波,很累很苦的职业。”

  “四处奔波?意思是要到远方去冒险咯?”

  “不,不是那样的。”

  艾尔雯的样子有些兴奋,洛伊隐隐猜出了原因。要是应对不好的话,估计会出现他不想听到的话语。

  洛伊喝了口酒,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们寻宝猎人,为了找到值钱的东西,要面对很多竞争,有时还会饿得没饭吃。如果一个不留神的话还会被人给做掉。老实说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职业啊。”

  洛伊一边说着,一边若无其事地啃了口河梭鱼。他心想这样的回答虽然可怕,但也并非谎言。

  艾尔雯听了以后沉默了一会,随后小声说道:

  “是吗……是这样啊……”

  艾尔雯的样子也算是正常的反应。只是她听了方才的话以后非但没有打退堂鼓,反而认真地看着洛伊。

  “洛伊!那个……我能和你……一起去寻宝吗?”

  艾尔雯的眼神里流露出渴望,那是一种迫切希望改变现状的眼神。

  洛伊的猜想是正确的。

  艾尔雯看起来不谙世事,即使身无分文也没有打道回府。可以肯定的是,她出于某些原因想离开这里,最有可能的就是离家出走。然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只是性格叛逆的话,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因小失大。

  面对兴致勃勃的艾尔雯,要是和她说自己即将改行,她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不想听到的回答困扰着洛伊,以至于让他不知如何应对。

  见洛伊没有说话,艾尔雯便继续发动攻势:

  “我呢,擅长魔法。不管是黑魔法、感知术还是结界都难不倒我哦。你之前不是也说了么?想要一个懂魔法的伙伴……那么,就让我来做你的伙伴吧!”

  极具诱惑力的话语一点点地渗入到洛伊的脑袋中。的确,一个擅长感知与结界的魔法师,即便在熟睡的时候也能察觉到周围的情况。光靠感官和反射神经的洛伊着实做不到。不仅如此,埋藏在泥土与砂砾下的宝物,不管是金属还是矿石,相信她也能比自己更好地发现吧。

  艾尔雯微笑地看着洛伊,而洛伊也在看着艾尔雯。

  “当我的……伙伴?”

  “是啊。洛伊是寻宝猎人吧。要是想找藏在哪里的宝贝,我可以帮忙哦。”

  “可是啊,我之前说过了……”

  “我知道!寻宝猎人要面对竞争,有时候还会没饭吃。而且还有可能会被人给杀掉。”

  “那你为什么还……”

  “因为我……”

  艾尔雯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顿,而后继续说道:

  “因为两个人的话,就不怕那些麻烦了啊。”

  艾尔雯能弥补洛伊所做不到的事情,而洛伊也能很好地照顾她。如果两人成为了搭档的话,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互补的类型。凭借洛伊的经验和体能,再加上艾尔雯的魔法,想必能比以前更好地应付各种麻烦吧。

  先前放弃了梦想的寻宝猎人,如今正被眼前的女孩深深吸引住。

  然而洛伊此时却陷入了思考当中。

  原本洛伊便计划寻找宝珠,但这个目标几乎不可能完成。要是轻易答应她的话,难免会让她失望。再说了,即便是最顶尖的魔法师,也无法在偌大的平原里找到那颗宝珠。对于这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不应该让她的期望落空。

  要说重新拟定计划,去找别的东西也不是不行。只是洛伊现在难以负担起两个人的生活开支,而寻宝猎人的生活又很艰苦,也很危险,习惯了舒适生活的艾尔雯一定不适应。至于拒绝她的请求又不符合洛伊内心的期待。两人之间的互补优势十分明显,一起旅行的话将会更加轻松。然而这意味着要放弃在芬尼尔炼金店铺的稳定工作,对于洛伊来说十分可惜。

  见洛伊正思考着,艾尔雯不忘提醒了句“怎么样?”

  面对这样的攻势,洛伊必须立刻做出回应:

  “呵呵,哈哈哈哈。就你吗?”

  听见洛伊没道理的指摘,让艾尔雯有些着急。

  “我是认真的!”

  洛伊作出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晃了晃杯子,而后用另一只手托着腮帮说:

  “你啊,不要以为这是个好玩的职业,我看你才十六岁吧。”

  “十七了!”

  “那不还是个小毛头吗?”

  “我在魔法学校里的成绩,可是数一数二的呀!”

  艾尔雯回答得越来越焦急,以至于说话的声音比先前大了一个档次。

  魔法学校只有贵族和市民家的孩子才能进入。能在这么多有着良好教育的家庭里跻身第一,一定是个极其优秀的魔法师。

  有着如此出色表现的人,在洛伊不屑的样子前也只能干着急。

  “就算是第一好了,在这个社会里依然不算什么啊。”

  “可是!”

  “我告诉你啊,现在流行拉帮结派,要面对的对手多数是公会级的。就凭我们两个实在是很难混出头啊。再说了,你在学校里能拿第一,到了外面你还能拿第一吗?”

  “那又怎样!”

  艾尔雯越说越激动,以至于差点大喊了起来。洛伊不想幽静的环境就这样被破坏,于是伸手制止艾尔雯,示意让她降低音量。随后摆出一副嫌麻烦的样子打发道:

  “生活比你想象中的要困难多了。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家吧,省得给我添麻烦。”

  “唔!”

  “你离开这么久了,家里人应该很担心才对。明天告诉我你家在哪,然后快点吃完睡觉吧。”

  洛伊把剩下的酒一口气喝光。他将话题强行结束,好让艾尔雯找不到反驳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只要洛伊不同意,艾尔雯就只有回家。洛伊认为她应该好好地在家里享福,而不是陪自己一起吃苦受罪。

  艾尔雯试图反驳,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那副想证明什么的眼神就像是熊熊烈火般,强烈地灼烧着洛伊。然而洛伊只顾着从酒瓶里倒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过了一会,艾尔雯终于挤出了一个字:

  “吃……”

  “什么?”

  “吃吃吃……”

  无处发泄的怒火在心里搅成一团,使她做出了令人无法理解的举动。

  艾尔雯找不到话语反驳,于是便用力地吃起了奶酪。

  之所以说用力,是因为那无视食欲硬来的方法,就像跟食物较劲一样。她用力地叉起奶酪,用力地咀嚼,并用力地吞咽。这种乱来的方法让洛伊担心不已,然而艾尔雯却毫不听劝,直到所有食物都吃完为止。

  “我吃完了!”

  最后艾尔雯用力地将餐具摆好,便气冲冲地走上楼梯,留下半杯的苹果汁和一脸愕然的洛伊。

  “呼,真是的。”

  洛伊恢复了从容的表情。一开始只是想打消念头,但他似乎说了什么令她不高兴的话,以至于简单的几句就能把艾尔雯气成这样。

  “把女朋友给气跑了?”

  走过来收盘子的小伙子问道。

  “不,只是偶然认识的。”

  看见洛伊这么从容的样子,小伙子苦笑了一下,估计是无法理解这种气跑可爱女孩子的家伙吧。

  洛伊喝了一口葡萄酒。虽然还是之前那杯酒,但一个人喝的滋味却是大有不同。

  竟然会以这种理由敷衍她。

  洛伊不禁觉得这杯酒变得酸涩难喝。

  当他喝完酒打算回房休息的时候,估计已经快十一点了。而根据芬尼尔的法令规定,夜晚十二时以后不能开店。因此洛伊在酒馆打烊以前便走上了楼梯。

  这么晚了,她可能已经睡了吧。如果她擅长布置结界的话,洛伊的举动一定会被她察觉到。因此他没有在艾尔雯的房前逗留,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想起刚才所说的话,洛伊并不后悔。比起让她失望,还不如直接拒绝来得干脆利落。

  寻宝猎人是十分现实的生物,却又时常被外界所误解。一般人会以为寻宝猎人多半是追寻浪漫的冒险家,但洛伊清楚绝不是那么回事。

  没有必要让艾尔雯跟着吃苦。洛伊再次肯定了这个想法,即便他有多么地渴望同伴。

  比起这个,明天的计划更让他在意。

  洛伊只给了一天的房钱,等到明天就要把艾尔雯送回家。然而从今天的情况看来,她似乎因为什么原因而不愿回家,所以才会有如此倔强的举措。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艾尔雯不会乖乖回去,看来明早一定要好好劝劝她了。

  洛伊一脸无奈地躺在了床上,随后思考起了第二个计划。

  先前就提到过,寻宝猎人一般都会有兼职,洛伊也不例外。而洛伊的第二个计划则是去拜访炼金店铺的熟人,从他们那里拿到一份采集原料的工作。以往这份工作只是兼职,顶多只能赚些外快。但从明天开始洛伊便打算不再当一名寻宝猎人,因此这份兼职也会正式升格为主业。

  在前些日子洛伊就已经谈好了,随时都可以去替他们采集炼成的原料。

  只要明天过去打声招呼,寻宝猎人洛伊就不复存在了吧。这样一来,稳定而又美好的日子便近在眼前了。

  洛伊在床上做着美好的幻想,而后开始让自己入睡。

  

   红之寻宝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