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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破碎

  刺鼻的血腥味将雾气仿佛染成了淡红色,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铁锈味。

  无法以实体出现的克蕾娅尽自己的全力为小蕊开启了一个结界,掩护着小蕊和莩尔利的密会。她要尽力帮助小蕊做她想要做的一切,即使那是条错误的道路,即使是陷阱也要微笑着看着与自己最亲密的亲人一步步踏入。

  他们影族存在的本意,原本是保护主人的。其实不是这样,大部分影族都想获得主人的本体,以这样的本体在世界生活下去,而原体,也就是主人的灵魂便会流落在影族之地,像克蕾娅的领地——迷失之界那样,永远不能回到现实。唯一不能做的,便是伤害主人。

  而在与影族交流的极少部分魔族中,有仅有那么几个人知道事情真相——影族无法真正伤到主人灵魂和本体,因为他们是衍生体,本来从主人的灵魂而来,又怎么可能在主人消失后继续存活下去?这也是唯一他们想要保护主人的信念来源。

  影族无法与真实存在的主人对抗,真实的主人一旦消失,他们也必死无疑。

  她想好了,只要小蕊可以开心,怎样都可以,矛盾的心理让她强大的影族领地逐渐随意志坍塌,即使是怎样的心回意转也无法挽回……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游戏比赛中,从一开始,都有了注定的结局,无论是怎样的努力与劝诫……

  但是即使知道最后的结局,也一定要再去尽力试一次!

  她不是无情的影族武姬,感到自己早已拥有正常的感情,并且想要去接触这个世界,让自己生存下去。现在看来,完全是因为自己最在意的人——她的实体,琶蕊黛丝啊。

  她眼神同样随着小蕊黯淡了,因为自己的一切意识由小蕊控制,现在是小蕊受伤了,而自己也……她按住自己胸口隐隐作痛的伤口,装作若无其事,眼泪却不断溢出……自己好像真的是小蕊的影子,能感受到她的苦痛却无法与她共同分享喜悦。

  莩尔利也说过,有光的地方,必定有阴暗的影子……

  自己就是小蕊的负面心理形成的意识。

  自己就是应该受人唾弃的黑暗。

  这就是影族,如同影子一般存在在主人的身旁,却只能将自己的意识搁置在异世界,纵然有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正常被应用。

  影族的存在,并不是单纯的自然形成,而是早有预谋的计策,只是凝聚所有人的憎恶罢了——他们本无恶意,只是误会太多,伤的的太深……

  其实比起肉体的疼痛,她更在意心的疼痛。小蕊啊,她还拥有亲人,还拥有朋友,而自己,只有小蕊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的一个人!

  要怎样,才能让小蕊在这个世界上快乐地活下去?

  “小蕊……你怎么样……还好吗……”莩尔利的视野渐渐清晰,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身前的血已经凝固了,看不清脸——像是小蕊,但却有着克蕾娅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来到了克蕾娅的结界,因为有熟悉的气息。

  他走向已经因疼痛而昏厥的小蕊。“这是怎么回事?!”莩尔利大惊失色,托起小蕊的脸,不住的摇晃着,“你怎么了!”

  “离她远点,我知道你图谋不轨。”克蕾娅从小蕊身后的镜子中走出,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把长刀,“那么多人都想要她的眼睛,你不也一样吗?毕竟你什么都知道了。”

  “唔?影族不都是这样骗取主人实体的吗?”莩尔利不甘示弱,迅速将火焰凤凰在手的上方悬空。

  两人的纠葛究竟还是没有了结。

  “小蕊现在受着伤!我决定放过你了!”克蕾娅不屑地望着莩尔利。

  两人心里明白彼此的目的。莩尔利想要小蕊的眼瞳,而克蕾娅希望保护着小蕊的实体。这两者确实起了冲突。水火不容的局势就此开战!

  就在克蕾娅转身的瞬间,莩尔利的左手升起一道火焰,卷向空中化为巨型的凤凰,凤凰的尾翼燃起了如同阳光般耀眼的火焰,在空气中留下星星点点……

  是的,世间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缺陷。一旦这样的漏洞被发现,未免会被敌方击败。可是,克蕾娅是如此完美的影族少女,力量只要不持续消耗就不会竭尽。莩尔利仔细思考着,如何才能让克蕾娅的实体在这里的结界中消失,只要结界消失那么克蕾雅的意识也会随之而去,而结界的控制源头正是近在眼前呢……

  是要把这样的脆弱源头摧毁就可以了吧?

  有办法了!莩尔灵机一动。

  “哟~一只傻鸟……”克蕾娅望向空中,“你别忘了,这里是我的结界,不是你想为所欲为的神界!”克蕾娅把手中的长刀扔向巨大的凤凰,凤凰反扑过来,口中的火焰在刀上没有留任何痕迹,喷射火焰的效果是挺好的,只是命中率不高伤害也不强……

  “傻鸟!我建议你退出这场战斗!”克蕾娅的攻击形式更加猛烈,占了上风,而莩尔利却无动于衷,只是看着凤凰与克蕾娅纠缠着……正好,来当练练手了。

  然而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小蕊缓缓睁开眼,整个世界都是摇晃的……

  然而眼前克蕾娅正在与莩尔利打斗?!天啊!顾不得一切了,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很快小蕊就看呆了,但是自己的意识也不是十分清醒。

  这绝对不是莩尔利可以操控的法术——但是事实却摆在她的面前,这是火系法术,属于莩尔利的火系法术……可是这只鸟的攻击方式也太豪放了一点!即使是攻击力很猛,但也不能漫无目地攻击啊!

  没有人注意到,这只傻鸟的真实目的。或者说,是莩尔利的真实目的。结界被猛烈的火焰冲刷的已经残损的影族结界远没有最初的时候坚固。

  莩尔利趁机抱起小蕊,向黑暗的迷雾中走去。

  视野渐渐不清晰了呢,只有能看见怀中的小蕊依然眼神迷离,以及克蕾娅飘动的黑红衣裙……为什么,会再一次陷入黑暗呢?

  因为克蕾娅没有多少力量去制服莩尔利以及这只火系凤凰了,她仅存的力量连支撑这个“迷失之界”都不大可能。

  即使是要再次陷入黑暗中,也要消灭这个绊脚石。

  尽最大努力,去拼一次吧!莩尔利想着。

  很快,克蕾娅愉快地将这只傻鸟制服,凤凰的剧烈火焰渐渐消退了,重新化为一缕火焰回到莩尔利的手心,在不断环绕着自身的光圈,不断发出微弱的亮光,然而渐渐消散了。在黑暗中重新燃起一缕忽明忽暗的火光,。

  那是克蕾娅,明显在与莩尔利交战过程中疲惫不堪,却勉强支撑起受伤的身体,想要夺回蕊。她笑得很无奈,好像早已明了最终的结局。

  还有最后的余力,不如与莩尔利做个了结,怎么样?

  “你就这点本事?毕竟我还没有尽全力进攻,所以劝你不要在这么自大了!”克蕾娅用长刀支在地面上,吃力地攀着长刀站起,露出挑衅的目光,不屑的笑意浮现在冷静的面庞。

  胸口的强烈痛感告诉她应该适可而止,可是,为了自己……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很在意蕊的,这件事本事自己不应染指的。可她不想让蕊因为自己与莩尔利的纠葛再一次陷入困境。

  疼痛让她愈加清醒——紧扣着胸口,胸口的旧伤又渐渐涌出淡淡的红色。

  突然,莩尔利做出了令人费解的举动——他向身边的悬崖望着,猛然间向后倾倒,带着小蕊一起滑落悬崖边界。

  “蕊——啊!当心!”克蕾娅尖叫着向迷雾中跑去。

  小蕊迅速被耳边的刮过猛烈的风惊醒,朦胧间抬眼便望见了莩尔利空洞的眼睛,对视却无话可说,小蕊的心中明显感觉到,胸口的菱形宝石没有之前那么耀眼那么温暖,有什么力量自己体内消失殆尽的感觉也不是第一次,可她现在心慌意乱,早已能够体会到,剩下的只是仅存的残骸……

  也就是说,克蕾娅她——已经消失了?到底,她在哪里?

  泪水惆然落下,冰凉的触感让莩尔利心中一震。“小蕊,你怎么哭了?不该惋惜的人就是要除去……克蕾娅是你的衍生体,是另一个活在影族你唯一的映射,是受人唾弃的黑暗,可是在你身上的水晶实体太危险了,完全影响到了你的正常情绪……你的黑化,我可以感受得清清楚楚……”莩尔利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安慰着小蕊。

  “克蕾娅,她同样需要我的帮助,我只知道她撑不了多久就会消失,所以说,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你知不知道当我最在意的人互相伤害时,我有多么心痛!”小蕊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泪水蔓延在莩尔利的手心,如同毒药般侵蚀着莩尔利的心,“我的力量,不足以保护你们每一个人,可是我会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你们不要再伤害彼此!”

  “快停下来,从悬崖掉下去就会在影族界里迷失方向而无法出去啊!”克蕾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回声很大。“这又怎样?只要你消失了我们都可以活下去!”莩尔利固执地抱紧了小蕊。

  这悬崖,正是因为“迷失之界”结界的不堪一击,经过几番周折后的这里,地面早已四分五裂,一不规则的形状布满了结界下层的表面,碎裂的表层竟在向远处迅速蔓延,光线透过四面八方的缝隙朝中央的裂缝拢聚,彼岸花海覆过已经碎裂的下层结界表面疯了一般向上生长,让光线无法照耀在小蕊的身上。

  可见,即使是生命最后一刻,克蕾娅仍然想着保护小蕊,只因小蕊无法与阳光接触。她多么想让小蕊,不要受到一丝伤害……

  这里,就是结界下层的缝隙深处了,密不透光,而且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郁的花香。如同克蕾娅神秘的气质一般,馥郁而充满魅惑,让人沉醉其中。

  “莩尔利……”克蕾娅悬浮在空中,原本就没有实体的虚幻影像变得更加缥缈,她用着虚弱的语气对莩尔利一遍遍的重复,“不准伤害她……绝对不准……不可以……”

  “抱歉了。”莩尔利落下手时迅速击碎了那块脆弱的菱形宝石。只有除掉这样的实体,于心不忍也要实现自己的愿望,优柔寡断会酿成不同的后果。

  克蕾娅,再见吧。

  “咔——”一声脆响,隐约有浑浊色泽的红宝石碎片散落在地面,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迅速化为灰烬。

  “克、克蕾娅?”小蕊声音颤抖着呼唤克蕾娅的名字,听到的只是风的呜咽。

  克蕾娅,她的现实中的实体消失,也意味着她在现实世界也不复存在了。

  不等小蕊反应,胸口的阵痛更加猛烈,疼得几乎要窒息。痛苦的表情让人感到揪心。

  几乎是同时,克蕾娅的身体出现了缺口,像是腐烂的苹果一般,一点点被腐蚀,被摧残,明亮的鲜红颜色变得越来越暗淡,定格为浑浊的酒红色,这样的情景,连存在的真实性都要被怀疑。她的眼中几乎饱含着泪水,顺着残缺的脸颊滑落,留下淡淡的光痕。身体几乎是透明的,就像是虚幻的影像。

  “再见了……”她在消失的最后一刻痛苦地捂住了左眼,左眼却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了淡淡的金色光芒,随后这景象开始出现光痕。

  沿着光痕,碎裂开来的缝隙逐渐扩大,身体从下到上开始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她,已经消失了。

  没有一丝痕迹,如同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如同昙花一现,短暂的美丽早已流逝在心间。

  也许还是心有不甘,但那种情感,仅仅是不舍。

  弥散在空气里的,只有红色的硕大水珠,一颗颗离散在彼岸花的花海中,红色不是喜悦,是哀凉。

  那就是哀凉的眼泪,这份哀凉的主人,已经不复存在了啊。

  结界渐渐消失了,破碎的黑红玻璃一块块争先裂开。

  迅速流下的温暖液体划过脸庞,让小蕊心如刀割。

  你,到底在哪里呢?

  

   落雪之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