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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月四日(上)

  清晨,阳光一如既往地透过白色帘幕,帮助这倒霉的时间撬开了他的眼皮。

  “……可恶,难得是周日,让我稍稍睡一会啊。”

  原本侧躺着的他直接翻个身子,狠狠将面部埋入枕中,然后将枕头两头卷了起来捂住双耳,想要把一切象征着时间存在的东西从脑海中隔绝。

  可惜,这次尝试对于少年而言还是毫无意外的失败了。

  “吱吱——”

  “吱吱吱!”

  即使关着窗户也是能听得一清二楚,那就是每早霸占着他家窗台的麻雀们,今天还是一如既往来到了这里,开起了它们的“茶话会”。

  不绝于耳,仿若是举行迎接清晨的party一般,虽说清脆,但对于想要熟睡的人而言简直就是世间最为嘈杂而无序的叫卖声。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起还不行吗……”

  虽然无力而懒散地进行抱怨,但起床所费时间却因为早已习惯而仅有两秒。

  喘气、滚过身子、毫不费力地直接立其腰身。

  腰间传来了嘎吱嘎吱的的舒展声,随着他抬手伸腰,这个声音又不断从各个关节和部位发出。

  “呼,舒服了。”

  还没有进行任何整理的少年虽然不至于涣散,但着实也算不上整洁。

  头发蓬松散乱,眼角还挂着两小团棕黄的颗粒,不知道昨晚究竟是做了些什么事,让他今天变成这幅德行。

  “没办法,起床吧。”

  即便是遭到这对于一般人而言堪称“惨绝人寰”的待遇,但是他没有一点怨言,揉了揉眼,搓下脸上的不净之物,然后将双脚放到地面之上,用力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就这样,他这无聊的一天,终于还是不情愿的开始了。

  与每天没有任何的差别,一如既往地洗漱、换衣,然后静悄悄地来到卫生间再观察一番自己的穿衣是否得当,最后若无其事地用剃须刀挂掉自己下巴上那本身就寥寥无几的胡须。

  “OK.”在镜子前最后收拾好衬衫的衣领,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笑容,但其爽朗的表情也足矣说明内心还是十分开心的。

  今天的他依旧是穿着单调,但形象整洁。

  赤红色的红色短袖衫搭上黑色运动裤,半个月前刚刚修剪过的头发刚好触及眉毛上端,梳理后刘海稍稍右偏,显得发型看上去给人一种顺畅的感觉。脸庞经过清洗后虽然也并不像化妆一般白嫩,但至少找不到一点污渍,同时又因他脸型偏尖,还有一双有神的双目和粗眉而看上去精神且不失风采。

  只不过,不同于一般的大学生,凌星所住的并非宿舍,而是他的家。

  建造于晴川镇的这所小区至今也已有快5年的历史了,最初虽说是打着“毗邻高校园区”的招牌而大卖特卖,但最近却似乎因房价上涨而显现出愈发多的优点。

  在2004年的今天,能在市内有这么一套住宅房还是十分令人感到舒服和安心的,而对于一个大学生而言,这样的一所房间还就在学校旁边,那更是如同天堂。

  因此,往返于学校和家也成为了他现在生活中最为常见的事情。

  可是有一点需要声明。

  的确,因为家就在学校的旁边,所以每天都能回家休息是一件理论上令大学生非常高兴的事情。

  只不过,理论之外的人也是有的。

  “噢,终于起来了啊,姐姐要饿死了!——”

  踏进厨房的第一步,凌星已经听到了这令他不禁起火的声音。

  “喂,你脑子里难道没有自己做饭这个选项吗?”

  高声地冲着室内的人喊去,然后开始熟练地在冰箱里开始挑选食材。

  而闻听此言的他的姐姐踏着耳朵都能听见的脚步声快速向厨房奔来。

  悄悄的趴在门框边,用坏坏地眼神悄悄瞅着这个苦于做早饭这项工作中的大学生,然后瞬间一个大跳扑到他的身上。

  “喂,你在想什么啊!”

  “嗯——这样还乖一些吗,喔,最近身体又结实了一些呢!”

  “喂喂,不要随便乱动啊,你是小孩吗!

  凌星后背异常敏感捕捉到了那女性独有的柔软部位的触感,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根本不敢随便回头看或者挣扎,毕竟哪怕是现在什么都没动的状态下,他都能清楚地闻到自己的这位“姐姐”身上传出的芳香,一旦回头,估计就会有一些更不敢想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呀,本来想给你姐姐的初吻当生日礼物的。”眼看自己的弟弟并没有中招,这位大龄女孩也似乎放弃了的样子,双手不再怀抱他的腰腹,放了他一条生路。

  “我说,你就没有不能有个大人该有的样子吗?”已经对这种事情异常熟悉一般,凌星只是回过头,稍稍皱眉表示自己的不满。

  “因为你姐姐我还很小啊。”装出无辜的样子,然后用水汪汪的大眼神凑到凌星的眼前,表现着自己的青春和活力。

  撇过头去,争取不去看她那张故作年幼的表情。

  “明明是已经29岁的人了,稍微给我自重一点啊。”

  但即使嘴上这么说,凌星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位“姐姐”着实富有魅力。

  微微睁眼,细细地观察了一下今早她的样子,更是确信了这一点。

  没有任何的化妆和梳理,那如同棕色瀑布般的长发虽有几丝翘出,但看上去却无伤大雅,不加装饰的脸庞微微泛起健康而可爱的粉红色,而那双刚刚便已经展示过的水汪汪的黑色双瞳更是让任何人都会对她心生爱怜。

  原本就生性爽朗的这个女人哪怕年龄已二十有九,仍然给人一种年轻的十六岁小女孩的感觉。

  而这高龄女孩听见了凌星根本不客气的呵责后,却也似乎没有一点负面情绪产生。

  “哼,反正你也得一直照顾老姐我。”

  转了个圈子,然后用充满谜团的异常快速的步伐,三步化作两步,飞速地踏离厨房这片只属于他的弟弟的“禁地”。

  “那么,就拜托你了——”拉着长音,随后又一步一跳的从厨房的门口离开,从时间上判断,凌星敢肯定她终于是去洗漱整理自己了。

  “天啊,小时候我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捂住额头,没有任何办法改变现状的他只能向天长叹。

  张晓雨,一个似乎天生就活泼浪漫、与世无争的二十九岁中年女子,便是他凌星的姐姐。

  但虽说如此,她却并非是凌星的“亲姐姐”,甚至两个人实际上连一点的血亲关系都没有。

  “说起来,今天也是和老姐相遇的第十三年了啊。”毫不在意地在搅拌着鸡蛋,然后缓缓撒入饼铛之中,“……晚上稍微给她做一点好吃的东西为她送行吧。”

  凌星的脑海中对于十三年前的今天,所有的记忆正如他名字所言,真的只有“零星”。

  眼前燃烧着的家族庭院;呆滞跪倒在门前,却也没有任何感觉的自己;掉落于面颊之上的雨滴,以及和雨滴一同落下的女人的眼泪。

  “……醒了呢。”看起来很着急的十六岁少女静静看着他,然后说出了这简单的三个字,“太好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两个人都没有过多的动作与话语,年仅五岁的凌星只是被这个不知道姓名的少女死死怀抱着,好像被拯救的不是垂死的孩童,而是少女自己一般。

  而这个救下自己性命的少女,也成为了他的“再生父母”。

  “那么就叫我姐好了。”

  收养了自己的少女似乎和自己是同病相怜,只是被赋予了一定财产的她仅仅十六岁的年纪却已经在社会上闯荡了半年之久。

  “嗯?理由?”当孩子问及为什么拯救自己的时候,少女似乎也稍稍吃惊,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嗯……果然是有着同病相怜的原因吧。”

  于是,未经本人同意,少女就赋给了孩子“自己的弟弟”这样一个身份,并且两个人一同生活到了现在。

  “我叫什么?”少女思索了一下,然后歪了歪头,古灵精怪地给出了答案,“张晓雨,有外人的时候叫我‘晓雨姐’就好了——”

  纵然是现在,凌星还是能非常清晰地回忆起少女那张阳光的笑脸。

  不加任何做作,犹如太阳一般暖和、灿烂的笑容,在那个时候便让年仅五岁的孩子决定了一件要用自己的一生完成的事情。

  “哪怕是牺牲自己的一切,也绝对不能让她哭泣”。

  时过境迁,现在眼前的场景恐怕是十年前的自己根本没有想到过的。

  那样一个拯救了自己心灵的姐姐,今日却如同一个吃白食的无赖一样,坐在桌旁的餐椅之上,左手拿刀、右手拿叉,跃跃欲试地准备品尝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早餐。

  “服了。”无奈地吐出两个字,然后静静地为她摆上自己准备了十五分钟有余的早餐,“吃好后早早去上班哟。”

  “是是,thank you!”双手合十,做出了就餐的准备,当然,这也意味着她根本没有任何想要与弟弟共进早餐的想法,“开动了!”

  虽说平时大大咧咧,但是作为一个一手创办出自己事业的女强人,餐桌上的礼仪却连凌星自己都不得不感到佩服,不仅没有发出一点嘈杂的声音,甚至在旁边看着她就餐的凌星都感觉到屋中的气氛瞬间变得优雅、宁静起来。

  “今天晚上是要出差了吗?”没有呆呆地站在旁边,从厨房拿过自己的那一份食物后静静拉开椅子,然后坐下,“晚上给你送行吧,这次要很久的吧?”

  放下竹筷,用旁边放着的纸巾擦拭了微微沾油渍的嘴角。

  “噢,那最好了,我也说今晚要买个蛋糕来庆祝你生日呢,一起办了最好。”

  可以说,现在坐在凌星对面的已经不是早上刚刚起床的那个野蛮骄横的邻家女孩,换上了一套标准的女式黑色西服的她此刻摇身一变成为了职场上精明干练的一个女强人,就连气质都更多地透露出一丝坚毅和刚强。

  “有什么想要吃的东西吗?”看着对面已经无比干净的餐盘,凌星先行起身为她收拾,同时赶在她出门前了解一下情况。

  “没有啊,你喜欢就好,毕竟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习以为常地看着凌星拿起餐盘离席,然后再用手掌微微捋下略微翘起的发丝,为出门上班做好准备。

  “是吗,那么就做胡萝卜了。”

  “只有那个不要!”对于胡萝卜有一份奇怪的怨念的张晓雨根本按耐不住自己的冲动,瞬间拍案而起,然后趴到凌星胸口前开始撒娇,“不要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放手啊!”

  平淡而幸福的日常,对于没有过多奢求的两个人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宝物。

  只不过今天却刚刚好有打破他们这份宝物的异常来客。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声,瞬间将本身几近快要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一同叫停,听着这没有打算停止的电铃音,两个人只是互相呆呆地看着对方。

  “我去接?”

  “嗯。”

  一言一语,凌星自认倒霉,把一直端在手中的盘子放在旁边,然后迅速跑到客厅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将话筒放在耳边,心中暗暗感谢这道及时雨,否则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有那么优秀的小脑保证自己不会让手中的盘子脱手落到地面上。

  “啊,是凌星吧?”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位熟悉的成年男性的声音。

  “……对不起,您找错人了。”

  不敢多想,若非看在对方是老师的面子上,他已经挂上了电话。

  “喂,别这么过分啊!”几近快要挂上的话筒传来了异常清晰地话语声,“是很重要的事情!”

  “凌星。”突然,张晓雨发出了号令,“对老师要有礼貌哟。”

  当然,这也并非是张晓雨发自内心的想法,她只不过是看着自己可爱的弟弟被那个老师整弄就感觉到很有意思而已。

  但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作为姐姐的张晓雨的话还是多多少少改变了他的想法。

  几番犹豫,终于还是将话筒再度放到了耳边。

  “……什么事情啊,王献枫老师?”

  竭尽全力保持自己能够平和地和这个老师说话,但凌星还是清楚感觉到口气之中还是多少表露出了不屑之情。

  “啊,终于肯接电话了啊,太好了,闹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就是这种感觉。

  就是这种感觉让凌星对这个老师会生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就像是原来某个电影中的唐僧一般,无论何时与他交谈,这个人都会陷入无限的啰嗦之中。

  “那个……正事呢?”随手翻弄着电话旁边的电话簿,心不在焉地和他交谈着。

  “记着凌星你是和姐姐住在学校旁边的小区吧?”说话戛然停止,似乎刚刚在和旁边的人在做交流,“哦,那么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情呢?”

  “不能”——虽然很想这么回答,但是由于这个老师平时实在是太过于友好,也令大部分人并不好意思拒绝他的拜托。

  “……什么事?”

  正好此时,门口传来了一声“砰”的巨响,毫无疑问,张晓雨已经抓紧时间踏上了她的上班之旅。

  “其实是……”又停顿了一下,这个人似乎仍然在不断的犹豫中,“唔……凌星,你们家现在有没有空出的房间给一个女生住呢?”

  “……”

  大脑感觉到了空白。

  手中翻腾着的电话本都被自己一下子弄掉在了地上。

  脑中回荡着的话语没有丝毫的错误。

  凌星终于发现,自己原本平静安稳的一天因为这一句话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说什么!——”

  硕大而空荡的房间之中,唯有他的惨嚎不断回荡。

  ……

  “滴、滴、滴、滴……”

  室内之中,唯有钟表秒针所发出的细微而特异的转动声。

  刚过七点的时间,这间教工休息室却已充满清晨的光芒。

  对于大学的教工休息室而言,这个时间有老师会在无非是出于两种情况。

  一,老师本身便是住校老师,同时又因为有着早起与早上班这两个习惯而早早来到这里备课。

  二,这个老师碰上了某种火烧眉毛的急事而不得不赶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迅速解决事情。

  “唔……凌星,你们家现在有没有空出的房间给一个女生住呢?”

  说出此话的并非别人,正是这件教工休息室的常驻老师之一,教授心理社会学的王献枫讲师。

  平心而论,这个老师从外表一眼看去的话,的的确确会给一个烂好人的印象。

  哪怕是用电话和自己的学生讲话,他那温柔的笑容也没有过一秒的停止。

  鼻梁上的银框眼镜闪闪发光,让人能够感受到他的知性,微微有点自然卷的头发盘在头上,和他那张微微显大的脸庞搭在一起显得更为和善。

  “呃……详细的情况跟你待会来到学校我再和你详谈吧,总之拜托你了,再见!”

  迅速将话筒远离自己的耳朵,即使隐隐能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喊着“等等”的声音,但这个老师也是没有丝毫犹豫,面带着笑容就挂断了电话。

  “咔”的一声,电话终于再度进入了静候来电的状态,仿若刚刚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擦了擦额头流出的汗滴,王献枫大口地呼出一口,拍了拍胸口。

  “太好了太好了。”

  镜片下眯着的小眼睛似乎在告诉人们“这都在他的计算之内”一样,纵然他的瞳孔有缩小或扩大,恐怕也不是人眼所能够捕捉到的吧。

  正是因为没有办法轻易看透他,因此学生对于他的评价也是喜忧参半,而且都是极端性的。

  “欸,真是糟透了啊,老师。”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令王献枫不禁转过头去。

  “有那么糟糕吗?”微微歪头,露出了颇带深意的笑容,“而且追究根本也是为了你有一个好去处啊。”

  “嗯……虽然是这么说,但老师你还是改改这种习惯比较好。”

  四月属于这个隶属于温带的城市最为宜人的时节。

  靠近窗边,能够感受到清晨的阳光抚摸着面颊的舒适感。

  而现在就靠站在窗边的少女便是在这样享受着。

  轻轻地斜过头观察着窗外一片祥和的晨景,纵然这个少女并没有说出过多的话语,但她那散发着暗淡光芒的棕色瞳孔还是充满着愉悦。

  如同为这即将到来,又即将逝去的春天祈祷般,被光芒所笼罩的少女终于直起身子,大步走近教师。

  “毕竟这种行为还是很会令人困扰的吧。”

  低回而轻柔。

  女子声音并不尖锐,更不低沉,并无特别音调的这股声音却好似一股清泉一样,能慢慢在人的心中不断流动。

  “是吗,我会好好记住的。”

  并不在意的托了托镜脚,一丝不苟而温文尔雅地将眼镜刚好放在最适合它的地方。

  “那您给我找到的租房人按照您的那种叫法,真的会来吗?”

  无事地在房间中左右踱步,少女轻巧的脚步此刻尽显优势,即使速度极快,但也并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依我对他的了解,十有八九会来的。”迎合她的做法一般,慢慢走到这教工休息室中唯一的沙发旁边,“毕竟那小子虽然看上去感觉很倔强,但实际上心还是很软的。”

  不经意地将眼神瞟向教室内唯一的挂表,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来到了已经应该开始准备工作的时候了。

  “最后再确认一下,你的名字是?”拿起放在沙发上的登记表,看着眼前的少女,和表格上的资料做着最后的核对。

  “琴月。”话音呢喃,目光却泛着于此并不相称的寒光。

  再向前走近一步,对这位表里不一的青年讲师给予了答案。。

  “我的名字是琴月。”

  ……

  晴川镇的早晨一直是平稳而安静的。

  而在这周日的早上则更是没有丝毫杂音,对于在这个小城镇生活的人们而言,这实在是极大的幸福。

  虫叫、鸟鸣、风声。

  在这个交通尚不发达的年达,唯有这三段声音组成了早晨的一切。

  “偶尔这个时候出来也不赖嘛。”

  随心所欲地行走在这没有车流的小街,披上了一件白色运动衫的凌星悠闲地感受着这城镇中的一切。

  从他家所在的“安源之家”到他所就读的大学仅有不到两公里的距离,虽说这段路上也有着公交车辆的通行,但出自于锻炼身体和不想浪费时间两点考虑,自从上了大学后,他一直坚持每天用步行的方式来度过这两公里的路程。

  绿叶为行走在路上的人遮住略显刺眼的阳光,拂面而来的威风扬起地面上的细微尘土,这些为数不多的细小颗粒不仅没有令人感到不快,反而让人们感受到了生的活力。

  从社区门口走出向左拐弯,经过大约五分钟的路程来到十字路口后一路直行,享受着花与鸟的共鸣。

  离开树荫,向右转弯后迎着清晨的阳光便能隐隐约约看见挂在指示牌上的大学的名字。

  摆脱绿荫的庇佑,再向前慢步大约三百米,经过一个连接道路东西两侧的路口后,便能清楚地发现一座敞开的大门。

  “果然是没人吗?”

  平心而论,这所学校的大门的确从外看上去就给人一种舒心而自然的感觉。

  没有过多的装饰,仅仅是铁栅栏作为阻挡的大门之内正对着一条通畅的街道,左侧屹立着一座篆刻着校名的巨石。

  只不过对于今天的凌星而言,这着实不是一副令人开心的景象。

  这无人的校园区只是令他想到了无数紧缩在被窝内的同龄人,而仅仅如此却也足够令他心生怒火。

  “为什么非是我遭到这种事……”进行着无用的抱怨,自认倒霉的他挠着头皮,带着肉眼可见的懒散,无视保安室之内悠闲睡着回笼觉的保安,踏入了校园。

  这所大学的构造在2004年已经属实国内鲜有,至少在这个城市之中似乎还暂时只有这一所学校使用。

  以普通的公用车道为分界线分割“生活区”和“教学区”,这道路西侧的便是学生们大部分时间所在的生活区。

  除了学生们喜忧参半的食堂、宿舍与校医院之外,还伫立着几座更为高大的特别用楼。

  一所是学生活动中心,部分社团的活动集中地;一所是是文科实验楼,商、法等文科专业所实践自己学识的地方;而另外一所,则是现在凌星所踏入的最为高大的五层高楼。

  不仅仅配备有这个学校最为顶尖和全方位的防盗窃设备,同时也是唯一一个有着专门的保安室来守护的大楼。

  来到门前,装备感应装置的大门自动为他敞开。

  教师办公中心的一切都和其他地方迥然不同。

  进入这所高楼后习惯性地看向左边的保安室,一位所熟悉的人果然坐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到来。

  “您早。”

  颇具礼节地对屋内的人点头示意,对于凌星而言,这保安室中的人才是他在这所学校里最为熟悉的职工。

  “哎,终于来了啊,王老师可是等了你很久喽。”

  保安室的接待口所坐着的只是一位普通的高龄老人。

  王石,六十五岁,男性,未婚,于学校做保安工作已有二十余年。

  没有任何复杂的故事,据凌星所了解,这位老大爷的人生如果他本人敢用“不平凡”来形容,那么恐怕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自称“人生平凡”。

  从建校最初的破旧的大门,到现在仍然在苦苦坚持守护的教师活动中心的入口,这位名叫王石的老者见证了无数个教师和学生的到来与离去,已有二十余年工作经验和生活阅历的他不仅仅是颇具老师好评,连校长似乎都不想随便令他早早离开岗位,于是安排他到了这些安逸的地方,让他安享自己那独自一人的平静晚年。

  而关于他的种种流传经过无限的汇总,最后他更是似乎在背后被人称为“学校的百科全书”——至于这个称号究竟是满怀善意还是恶意饱满,则无人可知。

  “诶,是吗,这可真是辛苦您了。”

  这生性和蔼的老人并非凌星讨厌的类型,但却也称不上喜欢。

  在他的认知中,老人,尤其是作为保安、警察等类似行业的男人,更应该具有一点刚正之气,而并不能一直面带微笑。

  “您知道王老师在哪里吗?”仔细想来,凌星发现自己并不知道那个人所在的究竟是哪一间办公室,只好开口询问。

  “喔,就在一层的休息室。”用原本紧握着报纸的右手指了指楼内最内部的房间,看着他感慨了起来,“说起来你也真是辛苦呢,王老师来这所学校也三年多了,像这样被他随便使唤的学生,你还是第一个啊。”

  不愧是“学校的百科全书”,连他对待学生的态度都知道——凌星心中仅有这种想法。

  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老人的感慨,只是哈哈傻笑了一下试图糊弄过去,随后迅速寻找开脱的机会。

  “那我赶快过去了。”小跑过保安室接待窗的可视范围,示意性地向老者告别,“谢谢您了。”

  敬业老者送给赶时间少年的话也唯有一句:“不要在楼里跑。”

  “我知道了。”

  并不是他想要在楼内奔跑,而是知道自己如果再在那里多待一秒钟则就有可能陷入另外一种麻烦之中,并且如果真的深陷其中,恐怕就不是一时半会所能解决的了。

  “呼……休息室吗?”

  虽说凌星也有过数次来到这栋楼内的教师休息室的经验,但每一次他还是都不禁想要抬头欣赏一番这栋高楼的结构。

  找不到普通的教学楼的痕迹,实在要说,这里更有一种酒店的感觉。

  进入门口后经过一个长方形的入口,随后来到的就是这个圆形的大空间。

  从一层到五层,以中心的花坛为点,仅有圆的边缘设有大小不一的房间。

  楼顶上的透明玻璃令阳光毫无阻碍地落在花坛之上,如果一个巨大的舞台一般,上百的鲜花迎着阳光,充满活力地绽开着。

  顺着花坛的圆边慢慢前进,被单独设置着的教师休息室就在这一层最深的位置。

  一改之前散漫的风格,凌星三步并作两步,流星一般地冲向那所对于普通学生而言本应是禁忌的房间。

  来到门口,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合并弯曲,接着微微用力地用他们敲打三下木门。

  “砰、砰、砰”清脆而浑厚的三下敲击声在这宽阔的空间中慢慢回散。

  不等屋内之人的回应,对那个老师早就忍无可忍的他连一句表达失礼的话都不想再说,直接按下门把,然后慢慢推开这笨重的房门。

  “吱——”

  多年未曾进行过保修的门轴发出了尖锐的声响,打破了屋内屋外冰冷沉寂的氛围。

  怀揣复杂的心情,他终于踏入了这带给他无限的麻烦的老师所在的房间。

  ……

  从挂断电话开始算起,时间已经过去大约十分钟。

  能言善辩的青年男老师和沉默寡言的青年女学生,孤男寡女共在一个房间之中却没有过多的交流,构成了一副奇怪的画面。

  暂且不说在角落的沙发上仔细阅读着报告书的男教师,仅仅看着这名年轻的女子,就已经足够让人感觉窒息。

  美。

  不敢妄图使用“漂亮”这种随意的词汇来形容她。

  因为这个房间坐西朝东,因此清晨的阳光能够毫无顾虑地穿过玻璃,照亮这并不算大,却异常宽敞的房间。

  而此刻依靠在窗边的这个名叫琴月的女子,就是被那象征着希望的光芒所笼罩着。

  正值成长最佳时期的身体并未因相对宽松的女士休闲西服而有半点褪色。

  如果用制图的方法来比喻的话,那她那身白色衬衣和淡棕外套就如同在那水嫩的皮肤上的两个图层一般。

  渐进而自然,仿若业界最为用心的人士所精心制作的成品,找不到疏漏,更找不到瑕疵。

  黑色的长裤虽然普通,却异常贴身。

  虽不能完美衬托她的腿型,但却也因此勾勒出了她那如青莲般的气质。

  浓黑的长发倾泻而下,没有一丝弯曲。

  好像轻轻描绘过的弯眉与黑宝石般发着暗光的双目一同组成了这扇看似并不想向外人透露内里内容的心灵之窗。

  白中透红的小嘴虽并没有那么闪闪发光,可也足够吸引世上任何一名男子的目光。

  看似瘦弱却好像充满力量的娇躯秀气而霸道地依靠着还隐隐发寒的窗户,任由光芒打在自己的皮肤与长发之上。

  无事地翻看着刚刚捎过来的校园周刊,似乎外部的世界都与她无关一般。

  忽然间,一直保持安静的她突然“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校刊,瞟向那边故作镇定的青年教师问道:“说起来,你刚才真的有告诉那个人我们在哪里吗?”

  实际上,自挂上电话起,她就一直抱有这个疑问。

  可一旦想起眼前这笑眯眯的男人是名教师,她就不想随意开口。

  毕竟指引学生应该是教师的使命,哪怕是下达了那种不合情理的命令,也应该老老实实地告诉对方基本的情况吧。

  但经过十分钟的观察,琴月发现眼前的这个老师的心中根本就没有这种观念。

  “噢?”王献枫好像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样,惊讶地抬起头看了看,“噢——哈哈哈,忘了!”

  过于明显的做戏。

  事到如今,琴月已经确信了一件事——“不论其他,仅说他对待前来的那个学生的话,毫无疑问是抱着戏耍的心情在玩弄他”。

  飞快地起身然后离开房间,然后传来了即使隔着一扇房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喊声。

  “老王,待会凌星来了告诉他我在一层的办公室等他很长时间了。”

  ——当然,实际他也不过是等待了十分钟而已。

  杂乱而厚重的脚步声再次逼入这个房间,佯装抱歉地傻笑说:“哈哈哈,年纪大了真是没办法呢。”

  ——事实上,他的年纪也不过三十有二。

  不想再和这个老师做过的纠缠,她决定赶紧转移现在的话题,避免自己产生更多的怨念。

  “您给我找的同居人真的没问题吧。”

  不仅仅是作为转移话题而产生的问题,更是由于对这个中介人的不信任而产生的对乙方的怀疑。

  “那个还是没问题,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那个学生,但是人品却是值得保证的。”

  不知道该用什么脸色给予他回答,此刻琴月满脑子的一句话只有“他居然不知廉耻的承认了”。

  对自己的这一趟行程愈发感到忧心,右手摸了摸眉间,双目紧闭,不想再和这个男人做过多的交流。

  “嗯——至于是什么样的人,见到你就会知道了。”

  聊胜于无的描述,这句话彻彻底底令琴月放弃了与这个老师的交流。

  钟表依旧忠实履行着自己的使命,滴答滴答地不断转动,为室内增添为数不多的生气。

  而此刻,声音戛然而止。

  不,正确的说,它是被另外一种异响掩埋了。

  从门口处传来的巨响,打破了这个房间中维持依旧的凝固空气。

  “砰、砰、砰”三声巨响令她不禁身体感到一震。

  是太久没有进入过这种状态,还是太过于习惯这种状态而自然做出的反应,她自己也不得而知。

  “吱”的一声,房间的木门终于实现了屋中人的祈愿,被屋外人狠狠推开。

  嗒、嗒、嗒、嗒……

  大步流星,高声宣告其到来

  悄无声息,沉默无言地等待。

  只是在房门完全敞开的那一刻,双目便已经相交。

  这是一场极其平凡的相遇。

  满怀不满的少年与怀揣疑惑的少女最初的相识。

  

   除魔星辰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