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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能记起……

  曾经自己瘦小的身体承受着泰山般沉重的痛苦。

  年幼时候的记忆,如今仅剩下黑与红两种单调而不安的颜色。

  黑色,湿滑的地面,腐臭的血味,僵硬的关节。

  红色,闷热的空气,刺鼻的腥味,麻木的心灵。

  即使是现在,脑海之中残留着的也不过还是这些而已。

  “……呼……”用出全身的力量呼吸这为数不多,但却盈满了工业气味的空气。虽说如此,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肺脏之中所能容纳的空气无论是什么样的味道,此刻都如同雨后的甘露——一点一滴地滋润着他生命的源泉。

  第一次,他感觉这浑浊的空气竟然如此新鲜。

  身体已经因为那四次攻击而支离破碎,现在的他莫说再度起身去战斗,哪怕是活动一根手指都简直可以用“奢望”来形容。

  回想起那仅仅三分钟,但实际上自己却感觉如同千年的战斗,还是不得不承认。

  ——是自己的惨败。

  已经无法将其称之为“生死的决斗”。

  十年的成长在这宛若鸿沟般的差距面前,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自己,只不过和五岁的时候一样,被那个男人再一次轻松的击败,仿若这十三年的努力根本就是一个玩笑。

  “又……输了……”

  泪水泛着窗户流入的星光,不争气地从紧闭的双眼的缝隙中钻出。

  哪怕是在十多年前那场导致灭族惨案发生的火灾面前,都冷酷到没有流出一滴眼泪的他,此刻却落下了不甘的眼泪。

  月与星交相辉映。

  二者共同编织而出的淡淡光芒一步一步地慢慢移动。

  响应时光之神所下达的命令,月与星的光芒,刚刚好映射到了他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已经有些惨白的脸庞之上。

  时间的守护者令时钟发出了漫长的惨嚎。

  “咚——”

  “咚——”

  “咚——”

  表盘上的时针停留在了四点的方向,作为家中唯一一个保留着的老家具,那木制的座钟秉承着自己的信念,为其主发出了悠长的咏唱之音,代替月光女神,向这位少年奉献出至高的祝福。

  “唔……”

  少年,发出了异样的声音,似乎身体有了什么新的感受。

  ——钟声。

  心中念出这祝福之音的名字,随后,身体便终于有了苏醒之后的第一次的动作。

  无视了这遍体的伤痕,驱使着几近残废的双臂,用上全部的力气挣脱开身体和床板之间所紧紧拴着的无形的锁链。

  “那个女人……究竟是想让我死还是想让我活啊……”

  发出无力而嘶哑的抱怨,以一己之力应和着命运之音,那奉献着月亮女神之祝福的座钟在目睹了主人的苏醒后似乎心满意足一般,放纵依旧在回响的余音,收起了已经显得多余的咏唱。座钟已经准备好目送这个准备再度出发的少年。

  只是少年自身却没有那么好的状态来回报座钟的祝福。

  “……这个状态,能不能走到那里都是问题吧。”

  莫说战斗,仅仅是一套起床的动作,都已经令他感到痛不欲生。

  衣服紧紧裹住了他那被绷带所紧绕的身躯,但裸露出来的头部却是衣物所无法掩盖的部位。

  即使是已经昏迷了不知多长时间的他本人,也还是记得清清楚楚,这双已经被绷带包住的眼睛已经因为那个男人的第三击而失明了。

  “虽然只是这么一副身体……”没有多余的力气继续说下去想要说的话,他只是双手撑住床板,用力将身体撑了起来。

  指尖都已经陷入了被褥之中,煞白的门牙死死咬住嘴唇保证自己不会因为痛苦而喊叫起来,膝盖隐隐作痛,但还是努力地慢慢支撑起这笨重的六十公斤的身体。

  五秒钟?

  五分钟?

  双目失明,连感官都迟钝起来的他根本无法判断这简单的起床究竟耗费了他多长的时间。

  但他只是知道,他最终感受到了,双脚撑起身体,膝盖和腰身绷直的**。

  “啊啊啊!——”

  放声呐喊,哪怕声带此刻断裂,他也绝不后悔。

  只怕自己此刻不高声呐喊,下一刻便丧失了这一鼓作气的勇气和魄力。

  ——必须快点了。

  再度坚定了决心,尽管步履蹒跚,但是他的的确确迈出了这最为关键的第一步。

  低声地喘气来保持行走的动力,动用全部的感官,感受着这个他熟悉的自己房间里的一切。

  正前方是走出自己卧室的房门——这一点他非常的确信。

  并不算大的房间对于如今只能感受到黑暗的他却充满了未知。

  脚下的地面化身泥泞的沼泽,令他寸步难行,能搀扶的墙壁便是拯救他性命的树枝,是唯一能够帮助他离开此地的工具。

  墙壁,凹凸而又干燥,失去了双眼而换来的是对这个世界更多的感知。

  沿着墙壁的轨迹,他碰触到了那房门的门框。

  跌跌撞撞地在眼前的木质房门上四处寻找着打开这通往外界之路的把手。

  “找到了。”轻轻地为自己加油鼓劲,他终于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轻轻地,按下门把,稍稍将房门推开。

  夜风,透过点点的门缝,瞬间冲入这狭窄的房间之内,和那敞开的窗户形成一个宽敞的通道,于此奔腾、舞动。

  一股突然而来的风流将这原本平静的房间增添上了一股新鲜的活力。

  窗帘随风而舞,夏铃因风而歌。

  屋内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如同再度浮生,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而这平静的景象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异响。

  他听的清清楚楚,那是物品坠到地面之上发出的一声沉重的“咯噔”声。

  “唔……”直到刚刚为止都义无反顾地向外进发的他,因为这声异响而停了下来,右手紧紧把着门框,但头却微微地向房间之内回了几度,“没办法……走吧……”

  自言自语地说完之后,如同释怀了一切一般,摇了摇头,面带着无奈的笑容,他一瘸一拐地跨过了房门这道命运的分界线。

  生与死之间,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

  身后遗留下来的这所房间,是他与她最初相知的地方。

  透过那无法用肉眼看见的声与声的联线,他于此知道了她。

  回首想去,那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此刻却宛若十年。

  毫无疑问,他因为那人生中独一无二的少女,而感觉到了救赎。

  “……马上就会回来的。”

  似曾相识的口吻,似曾相识的动作。

  用那双已经被绷带牢牢裹住的双眼,注视着那窗所镶嵌着的高挂的明月。

  慢慢地,关闭上这厚重的房门。

  “嘎吱”一声,门舌拥入门框的怀抱,阔别已久的它们完全融合在一起,一同为离去的主人守护这个对于他而言最为重要的地方。

  以及地面之上,那直到临走前最后一秒,他都想要放回到原地的那装载着他一生唯一一张日常生活合照的相框。

  如少年的名字和它们呼应了一般,繁星为其打上了一片最为美丽的淡淡的白光。

  上面铭记着的,是这个叫做凌星的少年和那个他口中“那个女人”此生仅此一次的,为对方献上自己初拥的瞬间。

  风,再度吹起了不宁的号角。

  天上那仅仅发出惨淡光芒的残星,寻找着、追逐着、歌咏着那发出普世之光的明月。

  从窗户飘出的几页稿纸,代表着他那无法再度追回的过去。

  已被吹烂的少年的笔记,刚刚好翻到了那最初的日子。

  俊秀的笔触,仅仅在这一页纸上记载着那初识的少女的名字,以及那最初的一天的日期。

  “琴月”“04.4.4”

  在那一月之前的现在,天与地的分界线,刚刚好泛起了拂晓的晨光。

  那时还躺在这间房屋中的笨拙少年,用自己的手臂为双眼遮住这隐约潜入房间,打扰自己睡眠的太阳之光。

  “……梦……吗?”

  无法想起逝去的梦境,这个名叫凌星的18岁的少年微微扭头,刚刚好能望见那仍然透露着自己身形的天边的月牙。

  “……早。”

  无力地对刚刚变为蓝色的天空打了声招呼,少年开启了这一天的旅程。

  同时,这也一个执着过去的少年和一个寻找未来的少女相识的开始。

  

   除魔星辰夜